甲午歲末雜記

轅軒隨筆20141228

甲午歲末雜記



1 「台獨分子」


        媳婦不畏艱辛，幫我們家生了第二個金孫，我們兩老真是喜不自勝。因為兒媳一家在美 ，內人早在媳婦預產期前一個月即赴美幫忙照料，連做月子預計在美停留半年，算算日子至今也快半年了。

        這半年，我就是「台獨分子」。

也是一餐

     

            平時老婆在家，我雖不是那種「飯來張口」的老爺，但也接近「員外」級了。她一不在身邊，一開始真是手忙腳亂，苦不堪言。食衣住行育樂全變了調。煮飯嫌煩，吃完還得洗碗；洗衣，這回女兒才敎會洗衣機怎麼用，但洗了也還要曬，又要收，又要整理。地板髒了，要擦不擦，光內心就先苦了一番掙扎。再說以前要去哪裡，參加什麼活動，老婆都一手連絡規劃，我就負責跟著走。玩什麼，跟誰玩，這些我真的全不管。現在老婆不在身邊，處境可謂兩字悽慘。



 
     
 

         當然，講這些一堆朋友是不全信的。老婆赴美前，有些「破壞分子」就公開說我可消遙了 、「好日子來了」等等讓人膽顫心驚的話。 這「混淆視聽」嚴重性非同小可，經我懇商大家才勉予同意，公開場合一律用「好日子不多了」，方給解除了一些引信。

內心仍然可以豐富

     

     
        其實，很少朋友知道，我也能像胡適 「有時過很gay的生活」隨性過日子。例如我會幾天穿著睡衣，關電話手機足不出戶，竟日泡茶聽音樂看書寫文，看電視打電話傳簡訊 ，掃完冰箱貯存已久的食品 。





     

書與電影是取之不盡寶藏　

     
         或者興致一來，相機一揹，到一小鎮過夜，探訪鄉土民情 ，與當地居民話家常，這可是我很喜歡的時光呢！當然我也會三不五時，去台北誠品看書買書，偶而再看場電影，滿心豐收坐火車回家。

2 「男人會」

Men's talk

   

     
         這當然也得勇於啟齒的事 ：我們「男人會」是女人發起的 。退休後男人果然不出心理學家所料 ，適應新生活的能力遠遠不如女性；職場上的飛揚快意，想不到退休後全走了樣。 難怪幹慣主管的退休後 ，「仍要老婆把菜單呈上批閱」的笑話傳個沒完。 這「鑒核示遵」、「恭請鈞座裁示」，只要幾天沒見，身體就這也痛那也痛的老毛病，還挺麻煩。




   
        女人永遠高男人一等，有人說道 ：「千萬年前的集體基因早敎會她們算計」，早看清楚了一切 。這回她們使出殺手鐗，好意幫我們這些「無三小路用」的男人組織個「男人會」， 每週一次聚會，我們面對如此「兵臨城下」難堪，豈有臉不乖乖照單全收？她們女人真希望我們男人，吃飯時最好能多喝幾杯酒，把心裡深處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一古腦全給宣洩「出去」。官方的說法是，這樣有益身心健康，私底下其實男人也沒那麼笨，都馬知道她們真的再也不想把「公文」呈上去了，甚至更狠的話：「再也不當垃圾筒了！」　

要把風、月、橋帶回家

   

 
     
        這樣也好， 我們男人也被迫非「自立自強」不可了。在「自生自滅」之前， 總要敲幾聲響鑼，搖幾次旌旗並吶喊幾聲的。在W細心安排下，度過幾次美好時光，而且深感「身心健康得到非常驚人的進步」。我們聊八卦談是非，果然屢屢欲罷不能。所有的愛眷 ：「妳們辛苦了，還有‧‧‧放心了。 謝謝妳們。」　








3 剪貼簿


        我說我現在還剪貼報紙雜誌，您就別笑了。一件事做了十幾年，說要停就停，還挺難的 。光最近一兩個月，就說不再剪了好幾次，到頭來仍沒一次給戒成功；反而對自己越來越「偷工減料」感到內疚：例如光剪少數版面，影視經濟社會版有時就有意無意給晃過去了。 例如不肯分類及註記時間了，有時甚至埋怨，為什麼看過的報紙一下子就堆積如山呢？好討厭。

這些蛛絲馬跡

     

       當然會這樣「擇不善固執」，還是有原因的。我常常會從四十幾本剪貼簿裡頭，發現意外的喜悅：例如找到一些歷史的教訓，足當誡惕 ；也能發現事情發生當時記下的第一直覺，從這些蛛絲馬跡裡，讓我回味那時情境的驚奇美妙或委婉曲折。在這電腦運用如此發達、或許很多人認為是這些是「廢料」時，我卻獨特能在字裡行間，看出絃外之音，是一粒沙子，也會是整個世界，在光明裡看到黑暗，在黑暗裡看到光明。





         歲末冬日溫煦陽光照射，獨自坐在家裡天井的老舊藤椅，看看這些自以為是的「寶貝」，常會彷如我開車在深邃漆黑隧道盡頭，看到迎面滲出的一絲絲白光，內心湧出陣陣的喜悅：

          ICRT有陣子老是播放廣告：「學生有光，老師知道；老師有光 ，上帝知道。」

         每當開車打方向燈轉彎時，從後視鏡看見緊跟的後車駕駛即刻打燈換車道，這樣的默契很讓人感到愉快。　
       
         語言如生命，甚至英文有“Languages live or die.”，語言不生則死，說得好。現在大家耽心語言癌；「立刻」、「馬上」都變成「立馬」而通行無阻了，還顧得了「進行救火的動作」嗎？

         「人們在權勢慾的眈視下，將匍匐得比蛇和豬還要低」。這是尼采在《Thus Spake Zarathustra》《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說的。

         Lexus汽車以前有句廣告詞很棒： “My hands speak to me. They tell me secret.”

         除惡「勿」盡 ，留點大家生活的空間。

         瑞士諺語「每個人都有自己裝奶的桶」：意指各人有各人的心事。每個地方的諺語都因該處的風土民情而得，瑞士畜牧乳酪業發達因有此語。

           聚餐畢我去付餐費1480元 ，管帳的在座叫說：「零錢不要了！」。我付老板1500，20元就是小費，聽命「零錢不要了」。誰知回座後竟挨管帳的罵：「是教你80元不要付了！」哇！ 體悟什麼叫敬業與專業。

探索

     

        Joyce喬哀思，是愛爾蘭世界著名作家，以描寫細節及意識流聞名。他在小說《尤里西斯》《Ulysses》裡描寫兩人聊天，突然出現一字「smiledyawnednodded 」，原來是他用來表現微笑、哈欠、及點頭三個同時的連續動作。這有意思。

          打牌碰到文藝人好累，人家氣說：「打掉又來！」，他卻說：「春風來又走！」

          林俊傑唱的一首歌，歌詞有：「往事很清楚，不必和它為難」。





4 「已讀不回」vs.「打了就跑」


        王文華先前有篇文章〈已讀不回〉，描寫網路上使用Line的人愈來愈多，衍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際關係問題 。「已讀不回」指收到人訊息卻不回話，讓人納悶甚至生氣，尤以戀人間最為敏感，糾纏也就最多。真是剪不斷理還亂。然而Line裡頭也有另外一個現象：「打了就跑」， 就是光發訊，不管收訊者讀不讀，或者也忽略收的人有什麼反應 。打棒球英文有句術語「hit and run」， 原意是「打帶跑」戰術，我覺得也可形容上述這種發了訊息就走人的情形。

世界本繽紛  

   

        這兩者都會使人不快。其實使用者只要用心， 附上幾個字，窘境大概都可避免。前幾天媒體曾報導，新世代大量使用網路圖案代替文字，使得他們不再習慣用文字語言表達情感 ，於面對面人際的溝通缺乏自信，因而產生了極大的困擾；相對地，老一代其實也有他們的麻煩，大家現在「賴來賴去」，幾乎惡化到「濫來爛去」。 諸如傳的盡是一堆笑話、養生、秘方以及風景，甚至千篇一律的問候圖案，似乎讓人目不暇給 ，也是「刪不完理還亂」。

 



       
     
        要避免這樣的問題 ，當然辛苦寫幾個字最好。有人說寫字耗時麻煩，也有人認為用字傳達容易生錯，或甚至誤發困擾更大。我想那就只能相信「慢工出細活」、「home-made」最好了，或者留意一下收訊者與你之間熟稔程度，也可避免一些尷尬時刻。

相信光明的力量

     
        我聖誕節前夕收到一line，說我在臥房衣櫃第幾個抽屜，可以收到一件禮物 。我明知這是一位與我關係匪淺的老友誤發，還糗了他一句 ：「我找不到ㄟ！」。前些時候新聞亦曾報導 ，謂深夜有位已上床準備就寢的女性， 一直收到某人不停的訊息，害她無法入睡。她竟然一氣之下，告對方妨害安寧自由。法院也絕，認為她每則訊息均既「已讀」，所以判決無罪。你說網路不是有趣又無奇不有嗎？



 
5 宗教之旅 

        朋友約南部照鳥，我興沖沖參與；卻發現自己相機按一下得三張 ，他們每位一按便得十幾張。而且個個均擁有「巨砲」，光那陣勢就壓死你，何況每逢緊要關頭我還得「不恥下問」，人家自顧不暇臉色不對，自己便無地自容了。索性算了：你照你的鳥，我照我的神。


        一 、燒王船

王船

       

        位於屏東東港的東隆宮，三年一科「乙末〈2015〉正科迎王平安祭典」，今年先由屏東曹縣長於王船開光點睛。這艘王船來頭可大，從船廠龍骨開斧到彩繪耗時半年，由近百位科班出身木工師傅，輪流捐工而成。裡頭陳設備有廚房浴廁，更有寬廣的牛、羊、豬、犬畜養空間，外觀更是豪華又威嚴。縣長揭幕剪綵後，再舉行盛大迎王祭典，象徵人間許願「財、子、壽」 、「順風相送」的虔誠心意。

       

供奉的王爺

     

         燒王船最基本的用意是送瘟疫。上回祭典於2012年十月舉行，先有「請水」儀式，過了一周再舉辦祭典之最高潮─燒王船，無不蘊涵地方流傳已久的民俗風情及所凝結的信仰。東隆宮始建於清康熙45年〈1706〉，供奉這位保境安民的王爺大神，算來已有三百餘年的悠遠歷史了。









     二、萬金聖母聖殿153年福傳紀念

萬金聖母聖殿

     


        位於屏東萬巒萬金村這座仿西班牙堡壘式的天主教堂，早於清朝年間〈1861〉由西班牙神父郭德剛因傳教而成立。起先只是有一簡陋土磚小堂，後因地震再由本堂神父良方濟，率信徒於1869在今址重建。1970建成正值「無玷聖母瞻仰日」，是故新堂以「無玷聖母」為主保，1984年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將教堂列為宗座聖殿，該教堂便為教徒簡稱為「萬金聖母聖殿」。

     



     
   
       「萬金聖母聖殿」是台灣最古老的天主教堂，地位特殊又崇高，與高雄玫瑰聖母殿主教座堂，及中國上海之佘山進教之佑聖母大殿，並列為亞洲三大聖殿。適值萬金聖母聖殿舉行主保瞻禮及慶祝153年福傳紀念，來訪遊客日眾，聖殿配合聖誕佳節特別舉辦救贖工程聖禮、感恩聖祭、及聖母遊行。

馬槽文化裝置藝術比賽

   

   
        聖徒高達人口 95%的山麓萬金小村 ，聖誕季節還特別舉辦「馬槽文化裝置藝術比賽」，家家戶戶院子，都裝飾點綴出濃濃聖誕佳節神聖安祥氣氛。聖殿為吸引遊客，更在聖誕夜舉辦一場3D光雕秀，平安夜萬金小鎮真是萬頭鑽動，盛況空前。

     
   






       三、南鯤鯓代天府羅天大醮

南鯤鯓代天府

         南鯤鯓代天府位於台南北門，始建於明永曆15年〈1661〉，距今已有三百五十幾年的歷史，後於康熙年間又重建於南鯤鯓汕，以地形似鯤鯓魚體而得名，有「天下第一府」美稱 ，是全台最大廟宇建築之一 。廟宇由代天府及萬善堂兩座廟組合而成，是台灣王爺信仰總廟，外廟號稱共達二萬一千餘所，每年四月各地王爺廟紛紛組有進香團前來朝拜，可謂香火鼎盛，神威顯赫，為台南地區重要之國定古蹟。

十二婆姐陣

     

        此回南鯤鯓代天府羅天大醮 ，係結合近年陸續完成之大鯤園、槺榔山莊、鯤鯓王會館、 凌霄寶殿朱建築落成所辦之盛大祭典，稱之「南鯤鯓代天府甲午科護國慶成羅天大醮 」，祈求風調雨順 ，國泰民安，特以感恩上蒼諸神垂佑而為舉辦。

乩童紛各顯神靈

        通常所謂羅天大醮，係較特殊的大型醮典。羅天專指道教天之三界以上極高處，請降神靈眾多，品位尊高，故設醮時間長、規模廣盛，當然花費之精神物力也屬空前。正因此故其吸引全台信眾也多，較特殊的是進香團每有為數不少乩童紛來參與會串，各顯神靈，形狀突絕高深莫測，形成一種頗為神秘的祭典氛圍。




     
        落成之凌霄寶殿鎮寶「純金玉旨」，高6.6公尺、寬2公尺、厚60公分，乃虔誠信士捐獻及廟方籌資打造而成，共計所鑄黃金高達一萬零捌佰兩，價值高達6億餘元，顯見南鯤鯓代天府在民間之號召力，是如何的令人讚嘆不已。




6 記胡適幾件事

胡適手跡

 


   
        最近閒來再翻閱《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篇初稿》，總覺他一生諸多行誼，待人無論對上對下，其分寸拿捏敦厚熱情裡有正氣，處事不管大小，盡心周延裡有原則，實在值得我們再三品味，邀你分享：

     
       





        一、在胡適家中協助文書工作的年輕人羅爾剛，於所著《師門五年記》寫道：「 胡適宴客時，有時特別宴客不方便在座時，他都會請其堂兄邀我去作客，不使我尷尬，也讓我高興作了一天的客人‧‧‧」。 胡適之做人處事周延厚道如此。〈頁996 ，第三冊〉


       

徐志摩〈網路照片〉

        二、胡適這樣記徐志摩的死：「那樣的死法，也許只有志摩最配。我們不相信志摩會「悄悄的走了」，也不想志摩死一個「平凡的死」。死在天空之中，大雨淋著，大火燒著，那撞不倒的山頭在旁邊冷眼瞧著。我們新時代的新詩人，就是要自己挑一種死法，也挑不出更合適更悲壯的了。他的人生觀只有三個大字： 一個是愛 ，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 」〈徐志摩1931年，由南京搭機往北平，飛機於濟南撞山失事。罹難時34歲。〉這是胡適之愛才惜才的一面。〈頁1005， 第三冊〉



         三、胡適函時任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拒絕梅邀其任孔孟學會發起人：「我在四十多年前就提倡思想自由。思想平等，就希望打破任何一個學派獨尊的傳統。我現在老了，不能改變四十多年的思想習慣，所以不能擔任孔孟學會發起人之一，千萬請老兄原諒。」

        同年於後又記載梅校長患攝護腺癌，胡適為此擔憂不已的情形：「今早我與陳雪屏去看他，他說話吃力，故無法說話。現在只盼望「圍堵」方法生效。我七月九日飛Seattle，但可能急須飛回台北，原因還是為了月涵的病。」〈月涵為梅貽琦字，時胡適七十歲。〉胡適的公私分明與熱愛朋友真是令人敬佩。〈頁3167、3280，第九冊〉

　          

         四、胡適一直反對蔣介石連任第三任總統，更不希望因此修憲。總統選舉時國大投票他也主張無記名投票，老友擔心與層峰搞得太僵 ，紛紛勸其「不必再多說話了」、 「對歷史已經有交待了」；然而事終與願違 。上午蔣當選連任，記者要他發表意見，他答：「 我站在老百姓的立場，跟老百姓一樣的高興。 」下午陳誠當選連任副總統，記者又來問其意見，他答：「我和一般老百姓一樣的感到高興。」這看出胡適的無奈與對民主法治的堅持。〈頁3220，第九冊〉　

         　
 


        　 　

         　　　

   

     　
      　




　　

他們到底背叛了什麼？

轅軒隨筆20141115


他們到底背叛了什麼？


        他們，是汪精衛、張學良、及黛安娜王妃〈Diana Spencer〉。

        或許有人跟我一樣，長久以來心裡一直在想，汪精衛背叛中國國民黨，張學良背叛蔣介石，而戴安娜背叛了英國皇室；當然自己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甚至有時根本就站在他們那邊，替他們打抱不平。這樣的心態很掙扎，三不五時浮上心頭時，侵襲你大腦時，不但煩，甚至也有點厭惡，「這裡癢，那裡也癢」。因此今天我嘗試要來個「拍板定案」：他們誰也沒背叛，因為他們不想背叛自己，相反的還是堅持做自己，拋棄榮華富貴，不在乎名位，實踐自己內心長久以來的信念與價值。

        他們都過世了，汪精衛〈 1883─1944〉，張學良〈1901─2001〉，戴安娜 〈1961─1997〉，一生也可說「蓋棺論定」了，身後各方議論固然紛紜，然而重要的是，我也想趁此時此刻，給自己對他們的想法、評價做一了結，擺脫那飄忽不定的思維。



汪精衛

汪精衛〈網路照片〉

     


     

       《維基百科》是這樣登載汪精衛的：「身為革命元勳，卻又在革命成功後，主動遠離權力核心，攜妻赴法讀書，後因革命需要數度回國主持大局，最終在政治鬥爭中失敗，被官方定位為漢奸。」當然除最後這「漢奸」有點顯眼，說法還算中性。但是每當讀到他1910年刺殺清朝攝政王載灃失敗，下獄時作的詩「飲刀成 一快，不負少年頭」時，你便會多少懷疑這樣的英勇烈士，怎會是‧‧‧‧‧‧？
　


　

        國父孫中山先生創建中華民國，其時兩位重要的繼承人，首推汪精衛，其次蔣介石。一本林姓作家在所著《真實的汪精衛》寫道：「汪任國民黨高層時不抽菸、不喝酒 、不賭博 、不近女色，這在當時的國民黨高官中，都是鮮有人能夠做到的。」其次，汪的行動也都較符合總理孫中山的思想。例如政治或軍事的集體領導、聯俄容共。總之，他的失敗在和蔣長期鬥爭中，苦於無自己培養的軍隊奧援。

        另一方面，他們兩位其實都因留日而與日本有密切關係，嚴格講起來汪反日遠比蔣更早，而蔣在主政或甚下野時，與日本政要都比汪有更密切的關係；蔣真正的反日，則是直至1936年西安事變後翌年日軍大舉入侵，發生盧溝橋事變時，為國內外時勢所逼困倉促應戰而起的。世事難料，誰也沒想到汪氏後來卻被認為通日叛國，而戴上一頂「漢奸」的大帽子。

        抗戰初始，全國河山一下就淪陷殆盡。強大日軍長驅直入，竟於半年內就直搗黃龍，把首都南京拿下，陷國家安危於驚滔駭浪中。其時國內亦多有如汪氏主和者之士，因為中日彼時國力實在相差太多了，咸認抗戰難以長久支撐，尤其憂心戰爭會帶來中國社會、經濟、民生重大傷害，紛紛表示以和為上策。甚至還建議以讓日本獲得更多在滿洲國利益，來當交換條件。總之，這種談和讓步也是相同於汪氏，選擇於淪陷區建立了一個政權，皆以悲天憫人為出發點的。 　
 
        蔣汪之不合在中日戰爭膠著時已無法挽回 ，時任國府外交部亞洲司長的高宗武訪日時， 曾透露國民黨副總裁主張和平救國，蔣則堅持抗戰救國，也更使日本對汪產生期望心理。民國27年在蔣汪水火不容、一山難容二虎之下，日本便協助汪從重慶出走越南河內，抵達河內後發表《艷電》：「自塘沽協定以來，我人所以忍辱負重與日本周旋，無非預停止軍事行動 ，採用和平方法，先謀北方各省之保全，再進而謀東北四省問題之合理解決。」

         汪同時也正式向國民黨呼籲：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合作三大原則，還給蔣私下表示：「 今後兄為其易，而弟為其難」。而汪眼見中國各戰區，因戰亂造成之社會、經濟之動亂蕭條，民不聊生，在一次演講中，他引用了法國亨利四世的話：「我希望我的人民，在每個星期六晚上，在他家裡火爐上、瓦罐子裡，都煨著一隻雞。」見其念茲在茲如何救國愛民之一般，可惜此皆不為蔣正視，反而直接把自己陷入百口莫辯的南京親日政權。

國父致張作霖信〈傳記文學出版：張老帥與張少帥〉

     
   

        嚴格說起來，汪之謀國遠較蔣更為深思熟慮。中日戰爭國府和戰之爭，汪除堅持先保持實力，勿令國土遭蹂躪，生民遭塗炭，積極以外交手段拖延，以免敗戰之連連而導致不可收拾 。其實汪更洞悉中日戰爭，必將導致共產黨趁機奪國 。民28年他在〈曾仲明先生行狀 〉寫道：「惟共產黨人心目中無祖國，其始欲藉淞滬戰爭，牽制國軍，俾得以盤據江西。及頻年被剿，由東南竄西北，窮蹙垂盡，則又藉西安事變，托名抗戰，轉移視聽。抗戰既起，乘舉國存亡呼吸之際 ，益擴張其政治組織及軍隊，以終遂其顛覆中華民國之謀。」如不以成敗論英雄 ，蔣如不是機遇太平洋戰爭爆發，牽制日軍，八年抗戰豈能光以浴血而得最後之勝利？而國終為中國共產黨所得，世局終為汪所料，不能不讚汪氏之高瞻遠矚矣！
　

   
        1962年香港《大公報》一篇報導，謂民國35年抗戰勝利後，蔣委員長即將還都南京。為不讓汪精衛墓與孫總理並列於梅花山，蔣命人處理。如此汪之陵墓便於次年一月秘密被炸開，屍體即送清涼山一處火葬場，半小時內連同棺木全部焚化。 至此，汪自作詩詞：「劫後殘灰，戰餘棄骨」、「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也全一語成懺。
   
         汪氏政權第三號人物周佛海在他的回憶錄說：「淪陷區的中國人都希望別人出面做漢奸，自己卻不敢。」 我們不想因人廢言，想想彼時飽經戰亂的中國百姓，圖的只不過是螻蟻一命罷了；安生樂業早已成奢望。則周氏所言豈非實情？那麼，汪精衛女兒曾在香港接受美國媒體訪問答說的：「 蔣介石是成功的愛國者，我父親是失敗的愛國者。」，應該算是非常中肯的一句話了。

       　
  張學良


 

張學良〈網路照片〉

 

         很多人說， 九月十八日是張學良注定要翻轉他命運的日子， 說的很有道理。民國19年的918，他決定易幟， 揮師入關，成了蔣介石北統一中國的美夢，張自己亦名利雙收，何等榮耀風光。但次年918因日本突夜襲瀋陽，進而攻佔瀋陽 、長春、錦洲以至哈爾濱，未及半年，整個東北全為日軍佔領 ，中央及張學良措手不及，反攻無力 ，一邊更高舉免戰牌，實施不抵抗戰略 。自此張的地位命運急轉直下，竟如一位悲劇英雄下場，為人嘆惜。






         張自此一生為背負「不抵抗將軍」，可說悲憤莫名。張回憶當夜侍衛來報日本突襲消息，他一面電令部將榮臻萬勿抵抗，以免擴大事端。其實這就是張一向處理日本在東北與其互動的原則。他就曾說過：「咱們過去對日本辦事情，南京事件也好， 濟南事件也好 ，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當時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何況中央更是屢電飭張不准抵抗，甚至傳有蔣急發《铣電》致張：「 無論日本軍隊此後如何在東北尋釁，我應予不抵抗 ，力避衝突，吾兄萬勿逞一朝之憤，置國家民族於不顧，希轉飭遵照執行。」不管事實如何，蔣介石對918事變東北國土遽失，其實追究起來，當應負較大責任。

        日軍自侵佔我東北之後 ，更肆無忌憚持續擴大進攻行動，覬覦黑龍江、吉林、遼寧、熱河，國家可謂處於危急之秋，張此段時間竟被迫下野並兩度出洋，名為考察，實為企圖削減其在東北軍隊之影響力。民23年他回國，蔣介石任其為豫鄂皖「剿匪」副總司令，明顯要其離開東北軍，而張亦絕無二意，盡力服從蔣之統一思想與戰略。雖然彼時全國抗日風潮已熾，日本軍進佔東北後，更把魔爪伸入華北，然而他卻在東北軍一致呼籲請他領導抗日時，無奈地堅定服從中央領導，以勦匪為先，對日抗戰則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大概也是這一兩年，他接觸了共產黨，想和他們合作，共同達成抗日的心願。然而這種事也不能檯面上進行，所以他覺得最直接的方法，還是力勸蔣委員長，合共抗日，暫緩剿匪。無奈事與願違 ，蔣不但憤然拒絕，還狠狠地教訓了張一頓。蔣張矛盾到了民25年更形惡化，年底蔣更進一步將張撤職查辦，還要解除東北軍的武裝。12月12日張學良與楊虎城見已無法挽回惡化情勢，遂進行震驚中外的兵諫行動，逮捕囚禁了蔣介石及中央諸多大員，是為西安事變。

        事變前，其實張學良曾先致電報給蔣委員長：「居今日而欲救亡圖存，復興民族，良以為除抗日外，別無他途...良為領導部下剷除共逆計，尤不能不以明示抗日為鎮壓分歧統一意志之策略，區區之苦衷，諒蒙垂察。」事變後，我們再由幾封他緊急拍發的電報 ，或許能綜合張學良的心意。致蔣夫人：「數年來良之擁護介公，竭誠盡智 ，為夫人所深知，金石可渝 ，此心無二‧‧‧‧‧‧ 屢經以立起抗日涕泣陳詞，文證具在，絕非虛語 ，乃介公之主張堅執不移 ，萬不得已，始有文日之舉。」 致時任副委員長的馮玉祥：「‧‧‧‧‧‧ 乃近默察情形，於軍事仍堅持其內戰式之剿匪主張，於民意則拘捕救國領袖，殺愛國幼童 ，查禁正當輿論 ‧‧‧‧‧‧ 自非另尋救國途徑，則國脈之斷送迫在眉睫，因請蔣公暫留西安，保障一切安全，以便反省 ‧‧‧‧‧‧。」學者唐德剛著之《張學良口述歷史》更提及張此時心境：「假設我自個兒要地位利益，我就沒有西安事變。」此等諸多民國史料皆可表其心。

        很明確的，西安事變乃全由蔣「安內攘外」與張「攘外安內」之嚴重路線之爭而起，看不出張有任何私心。而於事變後，張更護隨蔣回南京請罪，原以為可馬上回東北，宋子文也說五天後即送他回去。未料蔣下令加以軟禁，隨後以軍法審判。軍法大審時審判長李烈鈞問：「你知道犯的是什麼罪嗎？」 張答：「 我不知道我犯的什麼罪？」張又接著說：「 我對委員長實行兵諫，完全出自團結禦侮抗日救國的要求。 .....我在委員長面前陳述過我們的意見，表示我們的主張，怎能說是叛變呢？如果說是叛變的話，請問審判長，蔣委員長不是安全回到南京，我張某人不是跟隨他到南京了嗎？」李又問 ：「 你脅迫統帥，是受人指使，還是你自己策劃的？」 張答：「 我自己的主張，一個人做事一個人當，我豈是任何人所能指使的嗎？」李烈鈞大審後，稱讚張學良「真不愧是張作霖之子！」

        誰也沒想到，蔣委員長竟決定私心自用將張扣押 ，終身監禁張學良，由大陸至台灣 ，直至蔣家兩任總統過世。李登輝總統執政後，於1990年恢復其人身之完全自由 ，張旋於1993赴美夏威夷，共被拘禁長達半世紀之久，十足堪稱一位悲劇人物。其實當初亦傳有蔣曾決定釋放張學良，唯要求張接受三條件：1.承認西安事變是上了共產黨的當。 2.交還918事變蔣在南京發給張的電報 〈飭張不得抵抗日軍〉。3.自由後必須出國。資料記載「張聽罷，臉色遽變，忿然表示決不撒謊，決不妥協。」文末還寫道：「他用不自由守住了氣節，守住了人格，他從不後悔。」　

  　  
         對張學良一生所做以下的幾件大事，我都認為值得稱讚，熱愛國家，有堅持有膽量，這樣的人「他到底背叛了什麼呢？」1.易幟歸順中央 2.主政東北，把握大原則，絕不肯輕易便宜日本 3.西安事變放蔣 4.狠殺跋扈及屢次上犯之部將楊宇霆與常蔭槐 5.寧願監禁終生，不妥協或求饒 6.身獲自由，仍拒絕中共盛情邀請回東北。說張學良背叛，他到底背叛了什麼呢？ 我倒深以為他有東北人「漢子」的個性：注重忠誠與服從，有軍人的武德與氣節。

　

張學良〈網路照片〉

     



        張學良逝世於2001年檀香山，活了101歲。他晚年皈依基督，正好把基督教義裡「重生」〈resurrection〉闡釋得很好，他一位好友轉述張說過「活著等於死亡，而我祇有死去才能活過來。」雖然他常說無怨無悔，得到上帝特別的鍾愛，他的一生遭遇還是令人唏噓不已。









 黛安娜王妃 Diana Spencer

黛安娜〈網路照片〉

     


        1981年黛安娜與查理斯王子結婚時，場面浩大，全球有十億人透過電視轉播，收看了這場世紀婚禮。訂婚頭一天晚上，戴安娜與家人一同在外度假，一位荷槍實彈的蘇格蘭警長準備護送她進宮。他看著不滿20歲的黛安娜那張孩子般天真無邪的臉，忍不住說：「你要知道，這是你生活中自由自在的最後一夜。別慌著走，再好好享受一下吧！」。 婚後他們並沒有如童話小說「王子與公主從此就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兩人或許因為年紀差了十幾歲，或許因為興趣相差太遠，婚姻生活無法協調時生齟齬 。




     
     
         黛安娜1982年生了威廉， 1984年又生了哈利 ，兩位小王子的誕生，夫妻感情也未見因此好轉，反而每況愈下。王妃之後在受到產後憂鬱症的折磨下，為了引起先生的關懷，開始自殘，用小刀割手腕腳腕。可是查爾斯王子仍我行我素，騎馬、打獵、釣魚，對妻子仍漠不關心。兩位小王子已三歲及五歲時，她仍然向外表示她受不住作為皇室成員的壓力。黛安娜公開向媒體說：「我對雙方婚姻從不抱任何希望 。」 也曾明白表示「查理斯根本不愛我」、「我丈夫在每一方面都讓我沮喪，每次當我抬頭來呼吸空氣時，他都把我按下去。」之後，媒體更公開黛安娜又已經患了嚴重之神經性暴食症。

        媒體此時亦傳出查理斯與舊情人卡蜜拉舊情復燃 ，不時祕密會面消息。而黛安娜已對婚姻完全絕望，決定做出對先生的報復行動，同樣交往了幾位親密異姓友人。如外傳 1989 年，  與汽車業務詹姆士吉爾親暱交談，錄音帶遭公開的「squidgy緋聞」，接著 1991年與馬術教練修威特更發生持續三年的戀情。至此查爾斯與黛妃已無意修好，雙方於1992年宣佈分居，而且開始在媒體公開互相詆毀，大損英國皇室顏面。之後，黛妃又與巴基斯坦心臟外科醫師哈斯納漢正式交往，她曾公開表述與其「想堂堂正正作夫妻」。

        1996年女王再也不能忍受皇室尊嚴遭此打擊，要求他們兩人離婚，兩人總算正式結束15年的婚姻。翌年黛安娜與百貨鉅業Harrod's富家子多迪法耶茲在紐約邂逅，來往密切，媒體更拍得戴妃與多迪在遊艇度假的親暱照片。之後幾年曝光的黛妃致多迪情書，證明他們那時雙方愛情之濃蜜：「親愛的多迪，袖釦是我父親生前送我的最後禮物，他是世上我最愛的男人， 我把它轉送給你，因為我了解，若父親知道它給了一位值得信賴而且特別的人，一定會非常欣慰。最愛你的黛安娜。」此時他們已準備訂婚了。　

       就在黛安娜擺脫皇室婚姻的桎梏，興奮的迎接新生命的時候，1997年的8月31日黛安娜與多迪在巴黎麗茲酒店共餐後，驅車離開餐廳，為躲避狗仔隊拍攝，保鑣司機開車超速，竟於市區一處隧道發生嚴重車禍 ，一對戀人不幸雙雙殞命。但是英國及國外各媒體輿論此時卻不斷猜測 ，認為是英國皇室無法容忍戴妃作風，英國軍情局稱M16的機構奉命將其謀殺。惟經過無數次開庭調查，謀殺論始終未能被司法採信 ，最後案子還是由英國法院判定為司機保羅開車肇事闖禍，釀此悲劇。此時離戴妃死亡已十年又七個月了。

黛安娜王妃〈網路照片〉

     


       當戴妃死訊傳出，記者描寫倫敦街頭情景：「英國人沉靜含蓄的情緒，一下子似乎都爆發出來了。整整一周，從電視播報員到街頭小販，都在哭泣。」英國人及世界媒體紛紛站在戴妃這一邊，認為英國皇室對她不公，更指責其夫婿查理斯王子糟塌了黛安娜的青春及一生。英國國民把她當成People's Princess，是人民的王妃。而世人公認她是真正的慈善大使，屢屢出國宣傳募款，尤其在宣導反地雷及愛滋病防治上的努力。全世界在她的勤奮宣傳工作下，135個國家都簽署了禁雷條約，實在功不可沒。美國總統柯林頓有次稱讚她，「1987年時，許多人還相信愛滋病，會通過輕微接觸就會感染的年代，她竟坐到了一位愛滋病患者的病床上，而且緊握他的手。」　
　

        戴安娜以愛心、衣著 、氣質 、高雅及從事慈善事業聞名於世。在戴妃過世五年的2002年，英國BBC電視作民意調查，戴妃竟高居「最偉大的100名英國人」的第三名，僅次於邱吉爾及鐵路工程師布魯內爾 。戴妃逝世十周年《中國時報》英國特派員寫道:「十年下來，戴妃之死，至少使英國皇室重新意識到人性和親民之重要」、「時年光陰流轉即過 ，戴妃卻從未由國人和社會中消逝。」更有人說黛安娜的死，滿載著「十字架的善良表徵」，描述戴妃過世這十年來 ，英國社會經過了一種集體的心靈洗滌，在一片弔念的花海中，重新體悟皇室與人民的關係，省思皇室傳統是如何安置在英皇子民內心深處。

人民的皇后〈翻拍Time照片〉

   
        加拿大有位悼念者Sahay說: "She stole the hearts of millions of people around the world with wit,beauty and abundant grace." 「黛安娜以她的才智、美麗，還有一身的優雅，偷走了全世界幾百萬個人的心 。」《時代周刊》記者Catherine Mayer也寫道 :"From shy bride to passionate campaigner, Diana, Princess of  Wales, didn't just transform herself--- she changed her country. "「從一位害羞的新娘到熱情的活動宣傳者，黛安娜，威爾斯王妃，她沒有改變自己，她改變了她的國家。」這樣的報導的確相當確實又很有深度，令人沉思不已。總之，黛安娜毫無疑問地已是英國人的一項資產。




       誰說過她背叛了什麼？從來沒有。

                       *****                *****                 *****                  *****                  *****

       我崇拜汪精衛的才華 ，欣賞張學良的豪情，佩服黛安娜的勇敢。他們表現出個人的特質 ，都是由真本性而散發出來的一種美，而我就是一個極度沉湎於美的人。　

Gossips, The past

轅軒隨筆20141018

Gossips, The past

   
        說成「過往雲煙」，像文學大師林語堂鉅著《京華煙雲》， 那敢稍有雷同？況且把這些比喻成「雲煙」也嫌太輕；說「陳年舊事」，又好像近似真實，不怎妥當。想了幾天，就打個迷糊仗把它寫成“Gossips, The past ”，空間最大。但要是拿史上最大解釋空間的一段文字，英文版中國與美國1972年簽的上海公報 “The United States acknowledge that all Chinese on either side of the Taiwan Strait maintain there is but one China and that Taiwan is a part of China. The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does not challenge that position.”，「美國認識到海峽兩岸的中國人都堅持一個中國立場，並對這一立場不表異議。」這acknowledge認識,challenge不表異議，意涵包山包海，比宇宙大了不知多少倍。這樣我的“Gossips, The past”要是翻成「說三道四話當時」，比起它來就顯然小巫見大巫了。


一、秦始皇是私生子？

         司馬遷《史記》〈秦始皇本紀第六〉：「 秦始皇帝者，秦莊襄王子也，莊襄王為秦質子於趙，見呂不韋姬，悅而取之，生始皇 。」這段文章一眼看去，還真看不出什麼異狀。但要是你又讀《史記》〈五行志〉司馬遷寫道：「一曰，諸畜生非其類 ，子孫必有非其姓者，至於始皇，果呂不韋子。」實在就會對「悅而取之，生始皇」產生好奇，甚至起了疑心。再讀《不韋傳》：「不韋，陽翟大賈也，其姬邯鄲豪家女，善歌舞，有娠而獻於莊襄王。」以此對照《史記》裡〈呂不韋傳二十五〉：「呂不韋取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 子楚從不韋飲，見而說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怒，念業以破家為子楚，欲以釣奇，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 就大有「昭然若揭」的感覺：秦始皇果真是呂不韋兒子。後來宋司馬光編著的《資治通鑑》〈周紀五十八〉裡：「呂不韋取邯鄲諸姬絕美者與居，知其有娠，異人從不韋飲，見而請之。不韋佯怒，既而獻之，孕期年而生子政。」，大概對司馬遷論點全盤接受。

        然而，後代的人一直就沒有接受這樣的說法。

        因為，這樣子就太麻煩了！？史書要重寫是多麼鉅大的工程呀！漢家高祖好不容易以布衣拿到天下，為鞏固這王朝都來不及了，管他愛怎麼寫呢！其實這也未必盡然，我們來看看不以為然的想法，實在也不無道理：　

        首先在劉向編纂的《戰國策》，內容可說包羅萬象，記載著各國野史軼聞，大約已蒐集了春秋戰國大部份各縱橫家之政治主張及治國策略，是太史公著《史記》重要資料來源。研究學者發現其中一篇 〈濮陽人呂不韋賈於邯鄲〉，最涉及秦始皇身世謎團，然而卻毫無發現始皇帝為呂不韋所生之跡證。

         再還原歷史，秦昭王次子安國君自己有二十多位兒子，雖寵妃華陽夫人接受呂不韋獻子楚為嫡子，誰也無法預料安國君會承繼了帝位，生子政還能當上了皇帝；說是呂不韋刻意「釣奇」為之，其高瞻遠矚如此，實難為人取信 。其二，子楚雖與不韋關係密切，受不韋贈獻「有身」姬妾，豈有矇騙過關可能？ 況且前述各史書均明確記載，子楚是接受趙姬後「大期」、「孕期年」生始皇政，〈大期、期年，皆是一年十二個月之意〉，以科學角度視之，也沒有懷孕十二個月才生育的道理。　　　　

        就以近代研究中國古代史成名的學者郭沫若，在其《十批判書》〈呂不韋與秦王政的批判〉裡，對秦始皇為呂不韋私生子的說法，也是抱持相當懷疑的態度。基本上，如果一般相信秦王政的血統問題從不是問題，問題豈不就是那太史公司馬遷殫精竭慮、耗費一生而成的鉅著《史記》有了問題？其隨意之文學創作？ 你說「世家」、「列傳」內容或許龐雜難免有誤，偏偏這算是重要的開頭戲《秦始皇本紀》呢，以他追求完美的個性及所負職責，他會犧牲歷史的真實，或全是他一時疏忽所致，實難叫人信服。再說，宋司馬光也不是隨隨便便的文抄公呀！



二、劉邦果真六親不認？

        讀《史記》〈項羽本紀第七〉：「 漢王道逢得孝惠、魯元，乃載行。楚騎追漢王，漢王急，推墮孝惠、魯元車下，滕公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曰：『雖急不可以驅，奈何棄之？』於是遂得託。求太公、呂后不相遇。審食其從太公、呂后間行，求漢王，反遇楚軍。楚軍遂與歸，報項王，項王常置軍中。」劉邦真是個六親不認的冷血父親？只顧自己性命，兒女都不要了，這實在太違反人性了，很難相信。 同篇記載有次項王威脅殺劉邦父親，他竟答：「吾與項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呀！哪有人家要殺你父親烹煮而食，你卻要求分你一碗喝喝，天下豈有如此荒誕事？然而這都在司馬遷實實在在寫成的史書裡。

      《資治通鑑》是這樣寫的：「 漢王道逢孝惠、魯元公主，載以行。楚騎追之，漢王急，推墮二子車下，滕公為太僕 ，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曰：『「今雖急，不可以驅，奈何棄之？』故徐行，漢王怒，欲斬之者十餘；滕公卒保護，脫二子。審食其從太公、呂后間行求漢王，不相遇，反遇楚軍。楚軍與歸，項王常置軍中為質。」

         這段劉邦的事，我百思不解司馬遷為何硬是記載在《項羽本紀》，卻沒出現在《高祖本紀》呢？ 我自己認為，前者司馬遷要凸顯項羽叱吒風雲、武功赫赫的氣勢，打得劉邦妻離子散，兒女失落馬後無能及時救起，父親、老婆還被項羽擄為人質的慘況，唯獨劉邦卻能若無其事，我行我素。對照出其在追求成功或身陷困境時，果真是個六親不認的人格特質。而《高祖本紀》要寫的是秦暴政之所亡，時勢所趨外，還特別強調劉邦雖好酒及色，甚至便溺儒冠，但或許唯其「豁如大度」、 「大行不顧細謹」，乃能成漢家大業。

        再說《史記》寫漢朝誅殺韓信，也是令人毛骨悚然。劉邦是在韓信被呂后誅殺後回來 ，「見信死，且喜且憐之」。殊不知於漢朝三傑蕭何張良中居首位的韓信，對漢朝的建立立下汗馬功勞。然而劉邦一方面忌其勇略，再則為了永保帝國的維續，還是決定殺了安全，也間接證實蒯通勸韓信退隱，「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功，名高天下，竊為足下危矣。」這警惕一點也沒錯，真所謂「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 ，良弓藏」。也印證了韓信自己說的，「 敵國破，謀臣亡。」只可惜韓信慢了那半拍覺悟，錯失保命的時機，不但平白喪失了自己生命，還連累了被誅殺的三族，更在在說明劉邦真的是他X的冷血。　  

     
       薛仁明在他所著《進可成軍退不受困》及報章雜誌，一點也不避諱讚揚劉邦這種接近「無賴」的行徑，甚至偶而還招致讀者的質疑與反彈。薛仁明是我喜愛的作者，基本上他的論點我也不反對，畢竟說劉邦「無甚才能」或許是真，然而人家漢朝四百多年大業， 還是這無賴靠著他的「大度」、「胸襟」打造出來的，也是不能不給他一定程度的讚揚 。
 　


三、胡適緋聞有幾多？


       

胡適夫妻〈網路照片〉

   

        1988年大陸學者沈衛威發表一文，道出了胡適1923年曾在杭州與曹誠英發生婚外情，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台灣留美教授周質平，繼於1998又出版了《胡適與韋蓮司：深情五十年》一書 。這兩件算在政治文化界的大事，簡直就讓包括我在內的胡迷久久未能置信，粉絲心目中的楷模，「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胡適逝世 總統蔣中正輓聯〉 ，怎會發生這款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呢？猶還記得他幽默愛說笑，談說「三從四德」： 太太「出門要跟從，命令要服從，說錯要盲從；化妝要等得，生日要記得，打罵要忍得，花錢要捨得。」哇！ 這兩則新聞可真讓胡迷死忠粉絲百思不解，甚而寢食未安呢。
     
       

韋蓮司〈網路照片〉

 

        韋蓮司Edith Clifford Williams〈 1885-1971〉，美國紐約人，父親是耶魯及康奈爾大學教授，母親則扮演盡職於家務的主婦 。胡適與當時任康奈爾大學圖書館員的她認識，是他與汪冬秀已有婚約情況下交往的第一位女友，關係維持了長達半個世紀之久。正如周質平書自序所言，胡適在日記中，將韋蓮司描繪成了一個新女性的理想典型，人品高，學識富，特立獨行，不恤人言。其實胡適早在1904年即奉母命與江冬秀訂婚，1910年出國留美，1923年胡適回國成婚。然而就在胡適出國後三年多，他便與韋女士交往。我們從所披露的胡韋交往書信，可以相當程度體會他們友誼之深；更可以說，這段男女友誼關係發展到後來，早已逾越中國傳統文化所謂「發乎情，止乎禮」道德約束了。




   
        其實，胡適與韋蓮司交往一開始並非沒有阻力。除趙元任外，可說與胡適在美來往最多，並成為後來胡適口述自傳的執筆者的唐德剛教授，認為胡適一開始追求韋女士時顯然吃了一點排頭。除了韋到底不看好異國婚姻，更甚難接受胡有婚約外，胡適本身還滿腦子中國傳統思想，所以起初韋「峻拒」了胡適的追求，而韋母更是反對到底。這多少還給他們即將熾熱發展的戀情，澆了一點冷水，降了一點溫度。唐教授更說要不是江冬秀「八字」太好，胡適老早與其解除婚約了。然而在另一方面，夏志清教授卻持相反看法，他認為胡韋戀情一開始即由韋全面主導 ，胡適本來就以「思想先進，行為保守」稍為人詬病，碰到思想自由行為自主、甚至「放浪形骸」〈夏志清語〉的韋，顯然變的畏畏縮縮裹足不前。

        在這段五十年「地下戀情」裡，韋蓮司所付出的遠比胡適為人稱頌，除了給隻身在異邦的胡適物質上的協助外，可真是「安頓」了他的身心。雖然她沒有胡的顯赫學經歷，正如胡適文〈我的信仰及其演變〉中所言，韋一直都是直接間接影響他思想最大的人之一， 特別在對兩性平等文化觀念上，更扮演一位啟蒙與啟發的角色。當然最重要的是，韋女士成了他感情傾訴主要及唯一的對象。除了要包容了胡的婚姻，一方面她還要不畏讒言，一方面又要任勞任怨，協助與配合胡適公務及私人行程。到後來甚至對胡適新交往的紅粉知己，如陳衡哲曹誠英者，均一一予以寬容，從不過問。

        在長達五十年漫長日子裡，韋蓮司就以如何讓胡適日子過得舒適便利為主要考量，無怨無悔，不離不棄，精神可嘉。也因為一直有這樣的密切互勉互愛裡，我們才能在他們綿密通訊的書信中，看到像「我只要讓你知道，你的美國家人很惦記著你」。〈I"m only letting you know that your American family cares about you‧‧‧〉平常卻含深意的句子。關係之密切，關心之真摯，溢於言表，讓人稱羨與尊敬。

         1962年，胡適突心臟病發逝於中央研究院院士會議， 胡適喪禮她雖未能送這位終身伴侶最後一程，但也要胡適兒子或許能替她獻上幾朵鮮花，甚至一心要幫胡適出版書物。她寫信慰悼江冬秀，信裡寫道：「 ‧‧‧而今，這棵大樹倒了 ‧‧‧我最珍惜的，是對你的友誼的追懷，和對這棵大樹的仰慕。 ‧‧‧」
         1971年韋蓮司過世於最後移居的加勒比海巴貝多，終身未婚，真是個「春蠶到死絲方盡」，令人感到無限感傷。「問人間，情是何物，直叫人死生相許。」， 正如金末元好問，對至情至愛的謳歌。

　
　 　 　
     

曹誠英〈網路照片〉

     

        再說曹誠英〈1904-1973，字佩聲〉，她為胡適遠房表妹，是胡適1923回國任北大教授交往的第二位紅粉知己。時任北大教務長的胡適，校務忙碌病痛纏身，聽友人建議至杭州養病，住入山中煙霞洞。當時這位已和其夫離婚的小表妹，適巧前來杭州師範讀書，遂來山中照顧胡適，兩人偕同胡適好友徐志摩、朱經農等遊山玩水。經過一個暑假的朝夕相處，雙雙墮入情網 ，不能自拔，譜出了一段刻骨銘心的婚外戀情。兩人不尋常關係無法隱瞞，好友無不知悉，卻又不得公開，胡便為此常心情鬱卒不展。胡適曾於日記記載：「 晚上在壺春樓吃飯，我戒酒近十日，今夜心中不快，遂復喝酒，三個人共喝兩斤半。」 可見其當有不能告人之苦衷，借酒澆愁。



   
        胡適不但借酒澆愁，更因酒而詩興大發，作〈也是微雲〉：「不願勾起相思，不敢出門望月，偏偏月進窗來，害我相思一夜。」 胡適示志摩詩，徐問：「尚有匿而未宣者乎？」胡適赧然曰 ：「有，然未敢宣。」可知其心存顧忌之一般，亦可見兩人用情已深。胡適與曹誠英分別後回北京，未已便芳心難耐，又與曹相約往北京郊外西山翠微山祕魔岩共處。時其妻江冬秀已有風聞，加上胡適甚至已起有離婚之念，只是每每礙難啟齒。孰料這位「小腳太太」，「連寫封短短問候的信都有困難」的江冬秀〈頁40，《胡適與韋蓮司：深情五十年》〉，隨後一場「一手拖著兩個孩子，一手拿著菜刀，打算母子三人死在胡適面前」的搏命演出〈楊士朋：徐志摩與胡適的婚外情〉，始讓胡適永遠不敢提離婚二字。

        這場轟轟烈烈的三角愛情習題，後來曹主動離去，正也凸顯一般人對胡江婚姻的看法：他們的夫妻關係始終就是「親情」〈不違母命，胡適說不使兩個人傷心：胡母及江冬秀 〉，從來不是愛情。曹誠英1973過世，刻意葬身胡適歸鄉的路上，期盼有朝一日胡適歸安徽故里，經過她的墓地時能與之一會，用情至深。然而曹誠然不知，胡適1962已逝於台北，此情可說不堪。其實胡適也從來也沒有佔到愛情的便宜，他說過：「愛情的代價是痛苦，愛情的方法是要忍得住痛苦。」自己便是這個愛情哲學的忠實實踐者。

     　

陳衡哲〈網路照片〉

     

        另外，也有不少文化界名人及坊間傳述，其實胡適還有一段為期甚短的「戀情」〈其實心裡一直沒放下〉，甚至直指女主角即是曾為北京大學第一位女教授的陳衡哲。陳衡哲〈1890-1976 〉湖南人，1914考取清華公費留美，1916與胡適通訊相識後翌年才首度見面。只是那時她追求者眾且名花有主，且陳美麗大方思想前進，胡適沒時間也苦無對策與她發展任何更密切的友誼關係。後來陳嫁給胡適好友任鴻雋〈任叔永〉，胡適本身則回國與江冬秀結婚。迨第二次兩人見面已是16年後，兩人一同由加拿大溫哥華搭船返回中國的1933年。他們的友誼靠魚雁往返，維持了三十幾年。




         陳衡哲是胡適當時非常慕儀的對象，他們的關係當然會是好事者茶餘飯後的好題材。唐德剛認為胡適暗戀陳衡哲為時甚久，唯因彼時追求拜倒石榴裙之下的留美青年才子，實如過江之鯽。唐德剛在《胡適雜憶》一篇〈較好的一半〉中寫道：「胡之於陳，雖只短短一晤， 真是桃花潭水，一往情深。」文末還拿胡適為其女名「素裴」做文章，因其音譯即為陳衡哲英文名Sophia。

        陳衡哲於1920答應了任鴻雋的求婚，打破了她自己獨身不婚主義的先進言論，婚禮由蔡元培證婚，胡適贈賀聯「無後為大，著書最佳」，多少有點無奈，隨後又在雜誌發表一文，內有「雪全消了，春將到了，只是寒風依舊 。」還是流露殘存在內心深處那一絲絲的惘然。而陳衡哲結婚後，更把放大的胡適照片高掛在客廳，似乎要見証他們相交三十幾年的堅貞友情。難得的是，治學嚴謹的夏志清教授則在一篇給唐德剛《胡適雜憶》的序裡頭，更比一般人放大了胡適與陳衡哲雙方暗潮洶湧的愛慕之情。這推論合情合理，較於韋蓮司，他們之間沒有異國文化造成的先天藩籬，較於曹誠英，陳衡哲在胡適心目中更是最佳的知識上的伴侶〈intellectual companionship〉，她曾是胡適大倡的白話文運動裡最積極的支持擁護者。　　

美國這個隊長

轅軒隨筆20140904



美國這個隊長

美國隊長〈網路〉

         「美國隊長」打從第一集《The First Avenger》不怎麼起眼的出道，到第二集《The Winter Soldier》面對「酷寒戰士」，光看男主角Steve Rogers高大壯碩的體材，幾乎方正的大頭，飽滿天庭，金髮藍眼，直挺的鼻樑，紅潤的雙唇，硬實的下巴，連著寬厚的肩膀、胸膛，加上總是炯炯有神的雙眼，清純又睿智，是精心打造的美國青年，更是美國的化身。影片中的他不畏詭譎多變、殺機重重險惡的環境，永遠樂觀進取面對挑戰，編劇導演的良苦用心，令人敬佩。

        電影裡頭美國隊長從面對九頭蛇到酷寒戰士，雖然歷盡艱辛，九死一生，最後還是達成使命，為組織神盾局及國家立下汗馬功勞，但所影射在現實世界裡的美國呢 ？說實在的，處處都令人擔憂 ，甚至每每為其捏了不少冷汗。




     以最近也是最棘手的伊拉克困局來說，今年6月13日我看歐巴馬從白宮走到南草坪，先發表不派軍隊到伊拉克的簡短聲明，一再重申"will not be sending U.S. troops back into combat in Iraq."  然後摟著老婆蜜雪兒的腰，走向一堆來訪的人群，彎下身吻了幾個孩子的臉頰後，一派輕鬆地上了陸戰隊一號直升機渡假去了。接著歐巴馬在西點軍校畢業典禮中，談到外交政策時又說「不能只是因為我們有最好的鐵鎚，就以為什麼問題都是釘子」〈 "Just because we have the best hammer does not mean that every problem is a nail." 〉， 話可是講得斬釘截鐵，譬喻也夠淺明有力，讓人感覺這回總統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事隔僅僅兩個月，就在 8月9日，歐巴馬表情沉重地宣布派空軍轟炸伊拉克叛軍組織，話講得就像是救世主一般，"Well,  today American is coming to help."  然而此時ISIS早已壯大到威脅到巴格達的安全，美國一手想要培植的「民主」政府，危在旦夕，嚴重影響到美國在此的戰略利益佈局。想當初2003年，美國覬覦伊拉克豐富的石油資源，以其擁有大規模化武為藉口入侵伊拉克，企圖建立可以操控的政權，代價頗大，迄2011年撤軍時死了4000多人。現在美國好不容易建立的政局又岌岌可危，伊政府要求美國重回伊拉克，歐巴馬遲疑不決，演變成更棘手的問題。再者國際媒體最近一再報導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記者，慘遭ISIS劊子手公開砍頭示眾事件，日子又再往前推，歐巴馬幾近讓國人感到無比羞辱下，以五名高階神學士囚犯換回一個美軍中士，慘遭國內媒體輿論一致撻伐。這些一連串的挫折，在在傷害全體美國人的心。

　 　
　

不開心的戰士

     

       這就是歐巴馬上任幾年來，處理外交的典型：「不介入、不用兵」，不肯積極處理地區衝突，即所謂的「歐巴馬主義」。 它的致命傷卻不知不覺地讓美國人失去以往的光榮感。想當初2011年敘利亞發生化武攻擊事件時，北約已發動攻擊，美國卻畏手畏腳，不願意進一步支持幫助，從此也種下ISIS得以壯大的溫床，現在才在懊惱遺憾、後悔莫及。除此之外，處理中東以薩走廊危機上，美國也是捉襟見肘，無計可施，以色列在國際媒體強大壓力下，仍肆無忌憚攻擊巴勒斯坦墾殖區，造成無辜居民生命與財產的鉅大損失，至今全面停火也是遙遙無期。在美國的不肯強力施壓甚至暗中支持下，世界各國也愛莫能助，眼睜睜任憑該地區生民塗炭的悲慘處境持續惡化。



   
     
     
        然而美國現在面對最迫切的外交危機是：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   

          

        談這項危機前，先要好好了解俄國斯總統普丁。這位美國政府最為頭痛的俄羅斯領導人，企圖心於當今世界政壇領袖無人能比。2000年當上總統，幹完8年後再幹4年總理過渡，2012再選上繼續六年任期的總統，一方面處心積慮要恢復俄羅斯昔日榮光外，對美國也越見強勢。就光從最近全不甩美國及歐盟壓力，一意孤行併吞克里米亞，後又持續支持烏克蘭東部分離份子，以致到了馬航悲劇發生時，兩國關係可說已是劍拔弩張地步。事件發生後，俄羅斯無視西方國家強力的經濟制裁，持續與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作對，甚至最近還放話，「你們可別惹俄羅斯，我們可是核武大國哦！」美國《時代雜誌》封面，沒多久前早把俄羅斯形容為「虎視眈眈的北極熊」。　

        至於北約NATO，我早說過這"No Action Talk Only" 的組織，此刻正在英國召開高峰會，兩大議題即是烏克蘭與IS 危機，及討論如何加緊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似乎營造非常團結的氣氛。事實上，各會員國也是意見分歧，不願真誠參與與奉獻。就以戰略地位最為重要的土耳其來說，新當選的總統厄多岡就對美國當初不肯對敘利亞動武，感到氣憤無比，更而支持敘利亞叛軍助長ISIS氣焰，與美國作對。至於歐盟，幾個重要大國如德英法三國，也因歐盟新預算鬧得不可開交，互相杯葛。在歐盟各國利益分歧下，加上歐洲國家普遍長期對美國的反感，美國外交上很難在此得到任何助力。前些日子，德國還連續破獲兩起美國間諜案，聲譽如日中天的總理梅克爾，批評美國「稜鏡計畫」監聽各國領袖電話 「很愚蠢」，更是「浪費精力」，甚至最後還驅逐美國駐德國的情報首腦，嚴重凸顯美國的與歐盟各國互信不足的問題，印證「美國隊長」在歐洲已毫無威望可言。

一個頭十個大〈法新社〉

  

        再回過頭來談談我們亞太地區美國的處境。從阿富汗倉皇撤軍，以薩調停的束手無策，利比亞的不敢派兵 ，克里米亞的被併吞，烏克蘭危機，所以現在歐巴馬談到對亞洲太平洋地區的承諾，這些國家第一個反應就是「美國隊長，您還行嗎？」何況日益強大的中國，正是處處挑戰美國的地區利益，明的暗的都不肯像以前一般輕易妥協讓步。這些國家，尤以東協各國，正貪圖中國這塊廣大的商業市場， 知道和中國認真打交道才是務實之道，連澳洲、日本傳統重要美國盟邦， 都不敢輕忽中國經濟的崛起，而企圖在政治之外另起爐灶建立貿易平台。


     
        至於像北韓三不五時射幾枚飛彈，菲律賓、越南常因南海領海問題與中國發生糾紛，美國從來都要看中國這幕後影舞者的臉色。中國領導人更趁勢宣稱，中美兩國極須建立兩個大國〈power〉的新關係。講得是正經八百，老美聽得忍氣吞聲，十萬個不願意。最近中國外長王毅赴東協開會，毫不客氣指責美國務卿Kerry開會遲到，讓老美在東協國論壇上碰了一鼻子灰。面對日益惡化的國際局勢，美國疲於奔命，幾乎可說一事無成，中國相對上好整以暇，氣定神閑，此時習近平帶著200人的商業代表團出訪歐洲與南美，老美可說看在眼裡，氣在心頭，歐巴馬終於忍不住開口幹譙起來：「中國大陸坐享其成，三十年始終如此。」對中國，他簡直失望透頂，卻又莫可奈何。


        寫到這哩，真希望你問我：「美國真的這麼差嗎？」

        我不認為。這要先從美國這個國家的歷史、哲學、文化說起。 美國立國以來，普遍有個共通的觀念，這個觀念讓美國人團結一致，當面對國家的危機時，往往發揮極大的力量。像兩次世界大戰、韓戰，以致於國內911恐怖攻擊事件時，就是最顯明的例子。美國，很明顯的，一直自覺他都在背負著比其他國家更高的世俗道德責任，其原始意識型態，大概可溯源美國從歐洲移民來時清教徒強烈道德觀。這種道德觀等於中國所謂的立國之本，諸如儒家政治思想等等，而且立國之初也深受當時英國哲學家霍布斯〈1588至1679 〉，及洛克〈1632至1704〉對國家及個人權力的契約理論影響。美國人民及全世界均體悟並且相信，美國總是懷抱一項「終極使命」〈Manifest Destiny〉，認為他們被賦予向西部拓展以致遠達西太平洋的天命，當然基本上這是擴張主義的另一種說詞。自19世紀中以來這種信念，就一直影響美國在外交政策制訂與執行，很多時候它會以散佈民主信念、維護人權當號召，來從事干涉世界地區的衝突，另一方面又強調並非針對美國的利益。可是這樣的行動往往會損及盟邦的利益，美國本身只好又要藉輿論媒體的力量，努力說服當事國甚至美國自己的同胞，其效果很不幸地，往往事與願違，落得「資本帝國主義」、「霸權」、「野蠻」、「干涉」的狼狽下場。


        嚴格說起來，美國對世界事務的哲學與態度始終如一，碰到必須執行如上述類似帝國行動的秘密行動時，一方面要忠於長遠以來自己高舉的道德教條，又要衡量自己當時國力的強弱，以便順利達成「自由世界領導人」及「世界警察」的終極使命。因此美國的外交政策，永遠就擺盪在孤立主義與擴張主義之間。國力強大時使用「棒子」，稍弱時就用「胡蘿蔔」， 例如1823年發表著名的門羅主義，要歐洲不要再存殖民美洲的念頭，甚至恐嚇不可干涉美國與美洲各國的關係。而1946年開始的「冷戰」〈蘇聯為首的共產世界與美國帶領的自由世界對峙〉、「圍堵」〈避免更多國家共產主義化而產生骨牌效應〉戰略，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管你怎麼想，我自己總覺得，美國這國家由一群清教徒，經歷勇敢反對宗教壓迫的光榮歷史，橫渡驚濤駭浪的大西洋自歐洲大陸移民過來，接著克服殖民初始惡劣的自然環境，基本上他們仍保有一股清新積極創新的精神，沒有違背了根深蒂固的宗教情懷，歌頌並以實際行動，再接再厲地，帶領美國及自由世界追求平等、民主、自由等普世價值，其奮鬥精神及後來對世界的貢獻，實應予以尊敬及肯定。想想也只有這樣的國家，才會一本初衷為了方勵之、陳光誠可以得罪中國，也是只有這樣的國家，才會於兩次世界大戰期間，浴火鳳凰，帶領盟國打贏了戰爭，及時予以侵略者當頭棒喝，維護了世界和平。這樣的英勇事蹟是值得讚賞的。我甚至願意指出，事實上美國上下不是一個不知反省的國家，常深知必須超越國家的野心，致力追求人類福祉，如此才能符合立國先賢以來一直不肯放棄的偉大理想。

        因此，我從來不認為美國已積弱不振或甚至無可救藥了。在豐富的國土自然資源優異條件下，憑藉海洋的防衛天險，憑藉長期他們重視科學實驗的經驗哲學、冒險創新的奮鬥進取精神，更由於科學與教育的進步，吸引了全世界最優秀的人才，形成了民族大熔爐，在各種多元文化的刺激下，無論在培植無形或有形的國力上，其厚實強大的程度不可小覷。

希望〈網路〉

     我想起1999年塞爾維爾總統 Milosevic，因科索夫Kosovo事件與以美國為主的北約鬧翻，時任德國外長的Joschka Fischer，就曾嚴詞警告過Milosevic，千萬不要與美國開戰：「20世紀我門德國和她幹了兩次，我們的經驗是可怕 〈terrible〉極了！」。另外，我也每每想起在美國看過幾場的大聯盟職棒賽，幾萬現場觀眾起立大聲齊唱美國國歌的壯大聲勢。這樣的國家怎麼能小看呢？

        美國隊長，加油！第三集第四集以後，你的表現會更讓人刮目相看。

     

      
    
 

       

魔神仔

轅軒隨筆20140730


   
        為什麼剛好一進入農曆七月鬼月，我偏偏就剛好有那股強烈、一種不能抗拒的意念，驅使我想寫這篇〈魔神仔〉，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就得牽拖到本月初媒體大幅報導，一位八十歲阿嬤據說被「魔神仔」牽走，在荒山未曾進食，度過四日夜的神奇故事。這消息一直在我腦海裡日夜盤旋，看來我好像也被「魔神仔」牽著，非好好面對它解決它把它寫完不可 ，為什麼喔？



        報載這阿嬤，是跟新竹某社區志工到花蓮旅行，她向友人說去上廁所，然後就不見蹤影 了。之後四天花蓮、台北、新竹出動五百多人找尋，最後在距離失蹤地點三公里處山谷河床找到人。
       「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走到這邊來。」 老婦被找到後說。她說那天她上完廁所後，有個穿紅衣撐紅傘的小女孩，牽著她走進山區，她等想往回走就找不到路了。她還回憶說，這幾天因為怕溪水高漲，一直躲在大石頭下，累了就休息，渴了就喝溪水，好幾次看了一大群人經過，但是好像都看不到她。



        這一下就「找不到路」了和「好像都看不到她」，我也有經驗呢！我服役時有次夜行軍， 走到淡水北新莊一處彎曲山路，部隊就那麼路邊休息十分鐘，我太累打了一盹，醒來不但「找不到路」也「看不到它」。 整個部隊一點蹤影也沒有。淡淡的月色，樹叢裡零碎的黑影不時交錯，我就慌張拼命跑拼命跑。很不幸的，我剛好就跑錯了方向，後來還是營長開著吉普車掉頭把我給接回去。哇！這難忘的「魔神仔」！ 又有一次，部隊駐紮金山八煙，就緊鄰陽明山後山，晚上和幾位弟兄到馬槽溫泉附近山坡聊天。夜很深，芒草一片，迎著清風招展起伏，幾個弟兄談著談著，突然察覺竟然身邊多了一位搭起腔來。頭髮真的很長，也真的穿著長長的白衣。我們一察覺有異兩腿竟拔地跳起，像飛輪般死命地往山下跑回營房，個個悶起頭，半句話也沒說假裝睡去。後來我聽說草山亦多孤魂，自己也慢慢可以接受這些一般人所謂的「好兄弟」。



         這「魔神仔」其實並非單以這種方式「牽拖」著你， 我們如果好好觀察這世間眾生，起心動念，發為一言一行，即已成為業種 ，主宰著生死流轉，因果輪迴 ，常常不是我們凡人所能主導宰制。或謂吾人乃氣血之身，安能無其定命，進而全許以運勢，復亦可悲。然而這世間往往就極多無法以常理推斷的事發生，我就常感嘆：其真乃一人之起心動念間，或為其貪、其嗔、其痴，所造成之妄想執著，甚至因果輪迴，而付出慘痛代價？或此乃天命之不可逆也？其「魔神仔」乎？其「魔神仔」乎？ 哇！是七月呢！我的意思，相信你明白。哈哈哈。



         話說1999年，時任總統府秘書長的章孝嚴，爆發與王筱蟬的一段緋聞，這消息真是震撼了整個台灣。以一位歷經政府要職，甚至也當過中華民國外交部長，竟身陷如此醜聞，真是為人不解。其離譜竟至為王親筆簽下一承諾書，許以隔年與其妻離婚。這樣的事，或如章事後所言，乃在「非正常的情況下」所為，也正如記者即時採訪其家人時答稱乃「不太可能」發生的事，這莫非就是「魔神仔」所為？類似這樣「非正常的情況下」、「不太可能」的事 ，又好比前幾年在我社區發生的事，一位熟識的教職退休同事 ，一日接到電話，謂其子為人綁架，令其即刻籌集兩百萬交付贖回，不准透露任何風聲， 電話不准任何其他人接聽。只見她巷內狂奔，呼天搶地，要左鄰右舍老鄰居出資貸借以應燃眉，還不讓旁人詢問細節。那情景想起來，想必正也是「魔神仔」來也。



      「魔神仔」音近於「芒神仔」， 據說也因為其乃出沒山中芒草中而得名， 因此凡以登山發生之真實山難及詭異傳說，皆和「魔神仔」有關。有位叫林龍的台灣嚮導，講山神就講得活龍活現。
        他說有次爬山他墊後，突然後面有三位戴斗笠穿蓑衣的中年人跟著，問「你們當中有沒有叫XXX的？」。「有，在前面」。後來他一想，這三人穿著怪異，莫非有鬼，遂緊急改口說並無此人，他們才悻悻然消失在霧中。他馬上追到登山隊伍前面，問有無XXX此人。被點名者隨即答有。
      「又怎來找我？」。
      「又，是什麼意思？」 林龍好奇問
        此人便答到，幾年前就是碰過這樣穿著的三人。他那時走最後頭，他們就好意說，「你已脫隊，你領隊要我帶你抄近路趕上」。他不察正要說好時，突聽一隊友大聲喝令：「不准動 ！」。他撐住正納悶，隊友又令他不要回頭，直接後退，隨即一把抱住他 ，一邊摀住他的嘴，要他莫出聲。當他蹲下一看，三人已不見蹤影，消失於霧中。這時，他發現只要剛剛向前一小步，即是懸崖。此時山谷下還傳來一陣好像在爭執的聲音。
     「都是你！」，吵雜的聲音裡隱約聽到有一位說。　

      聽說山裡「魔神仔」很靈，一般人肉眼根本無法察覺，一些登山老手還要登山者勿以名字相稱， 改以「老陳」、「哈囉」代替較好，避免「魔神仔」有機可乘勾取了小命，甚至教導一般登山者不要隨意大小便，如果不小心撒在他們身上，代誌就大條了。



        當然「魔神仔」不只是山上才有，你看台北有，抓著章孝嚴不放那隻；隔壁社區也有，把平時精明能幹的退休同事掐著喉嚨，不讓她說話那隻；就是日常生活大白天裡也不時出現。還記得幾年前一家保險公司人壽廣告嗎？電視廣告裡頭，披著一身黑衣長衫的死神，挨家挨戶地走著，它一雙長長指尖的手，好像隨時不曉得要把誰抓走 ，好是恐怖！例如媒體前些時候報導一位阿嬤， 她竟然會跟兒子吃完飯後，懵懵懂懂進入以為是兒子車子的別人車裡，讓大家遍找不著，然後悶死在車裡；我一位同學就在前些時候，騎著腳踏車，不意遇上路邊一部停著的車剛好開了車門，把他碰倒路上，隨後跟上一部大卡車把他就這樣輾了過去。諸如這般悲劇，其巧合令人簡直難以置信，不管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什麼人，這「魔神仔」無所不在，好像一個不留神，就能輕易把你牽走。



       我們七月普度也代表我們最大的誠意，要和「好兄弟」們和平共處。如果你真的那麼怕鬼、怕「魔神仔」，最近不是聽到一句「給我鬼出來！」嗎，哇！無疑這是鬼月最令人振奮的一句話，這好壯膽，夜裡走在公墓邊小路口哨可要吹得價響。
       《閱微草堂筆記》清朝紀曉嵐所著，所言有如《聊齋誌異》，狐、仙、鬼、妖多有， 其筆記異聞廣泛，復具時地兼有人名，似真非真，如假不假，夏日讀來，如未能驅鬼，亦足消暑。茲引書中一聞，以為應景。
         曹竹虛有位族兄往揚州，路宿友居 ，友告有鬼魅不可居。曹不聽勸強居之。夜半，有物薄如紙由門縫潛入，漸復成一女子形 ，忽然披髮吐舌作自缢狀，曹笑曰：「猶是髮，但稍亂， 猶是舌，但稍長，亦何足畏也？」 這女子聽著突然把頭摘下放在桌上，曹又笑曰：「有首尚不足畏，況無首也！」這女鬼自覺無趣，就消失了。 後來曹回程再宿，女鬼又來 ，一進門來，曹隨即說道：「又此敗興物耶！」〈怎麼又是這麼無聊的東西呢！〉。

         「畏由心亂，心亂則神渙， 神渙則鬼得以乘之」，蓋「魔神仔」亦然。　


     

   

      　　
        　　

滾滾的紅塵哟！

轅軒隨筆20140704


     一、折翼


         2011年的五月，新北市一所國小營養午餐餐桶竟發現爬滿了蛹。這不得了。市府隨即主動展開調查是否學校承辦過程牽涉不法，導致午餐品質低落。 結果果真發現有人謀不臧情事 ，遂將全案移送板橋檢察署偵辦。其間涉案校長經過漫長的審訊，甚至收押，最後陸續遭到起訴，經台北地方法院審理後，今年五月判決出爐，涉案38人中 31位被判有罪。

媒體頭條

   

    我的同學Y不幸也涉入案中。很慘。 一堆親朋好友都相當難過。裡頭的「悲劇」是他自認清白，絕無不法，不肯認罪外，對法院痛責這些校長「負有教育重責，接受國家高額俸祿 卻不知廉潔自持，接受業者賄款，危害青少年學子身心發展。」公開反駁，更嗆聲「檢調濫權」、「司法已死」， 其中的不滿與悲憤，外人很難體會。

   


         身為他長年好友，心目中一直很優秀的他可能真承受了不少冤屈。我看他讓我看的厚厚一本，為起訴書辯白蒐集的資料，真可謂鉅細靡遺，條理分明 。睡夢中讓你彷彿看到他為自己做出最後的一搏 ，力竭聲嘶地，面容那麼淒烈， 吶喊那麼激昂又沉重。 擔任牽涉本案校長自救會會長的他，接受媒體訪問，痛陳「檢調枉顧『偵查不公開』法令， 一再利用媒體釋放未經查證的訊息，導致涉案校長受社會公審」。 媒體報導，某涉案校長於交保第一天，看到媒體報導他接受業者出國性招待，直喊「天理何在！」、「三十年努力，毀於一旦」，隔天即腦溢血送醫不治。


        他被收押交保出來後我去看他，勸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他撐住，還以胡適「苦撐待變」相勉。他根本聽不下去，說你不知道啦，現在的我簡直生不如死！ 全豁出去了！一肚子不滿與怨懟，溢於言表。 我好像從沒有那麼辭窮甚至有些尷尬過，心想就隨他吧，還不時幫他設想：一位曾經得過教育部領導卓越獎殊榮的他，怎堪如此身心「折磨」？是的，一向自視甚高的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屈服，我心裡不時也這樣想著。


         一審判決那天，早早我就說要陪他去法庭，他跟我說很感激，但是不敢勞駕。傍晚我忍不住打電話去問結果，他有氣無力失望地答說事與願違，仍被判重刑 。此刻我滿腦子盡想到的是，在他自己耗精費神，呈送法官那本裝訂工整、洋洋灑灑一大冊的起訴辯白書內，所引用歐陽修〈瀧岡阡表〉「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那句話。當然我們不會放棄要他堅持的勸勉，官司繼續到較縝密的二審後，希望他相信司法不會無故死去，真理只有愈辯愈明，要勇敢面對，蒐集更多有力證據，為自己的第二生命奮鬥到底。



     二、異域

越南暴動(網路)

       
        今年的五月母親節剛過，越南發生了嚴重的排華暴動，很多台灣前往設廠的企業慘遭暴民打劫 ，不但肆無忌憚恣意搗毀廠房，攻擊台幹陸幹甚至以至殺害，讓台商20幾年來拓展投資越南的成功經驗模式，毀於一旦。一些台商在身家性命飽受威脅後，仍得在驚魂甫定下回去收拾殘局，其艱難險峻處境，令人同情之外，政府更應該及時伸出援手，協助高達二百多家台商，重整家園公司 ，要求賠償此次損失外，並積極與越南政府交涉，保障他們今後的生命與財產安全。

   

         我之所以關心這事件，實在是因為我的同學P，正是這些手無寸鐵、暴動那天落荒而逃的台商之一 。P在老師退休後，一位非常器重他才華的企業家朋友請他幫忙，要他在越南協助主持一家規模頗大的工廠，工作的主要內容是管理現場作業的當地幾百位越南員工。他帶領台灣及中國幹部約若二十來位，負責這項工作。十幾年了，離鄉背井，每個月返台一次休假幾天，定期到台北給公司彙報營運情形，定期回家探望年長父母及妻小，甘之若飴，沒聽過他一聲埋怨。


        暴動當天經媒體連續報導後，我關心他的安全，急急撥打電話企圖聯絡上他。因為暴動來得急促，一片混亂，無法接通，我轉撥他台灣家中亦無人接聽，情況實在令人不安，最後終於次日凌晨通上了話。
      「安全啦！安全啦！」他好像老神在在。聽到他報來佳音，我的心才安定下來。
      「昨天凌晨我們包了一部小巴，約坐了二十人，連夜逃離平陽工廠開到附近同奈省。現在大家在一家飯店裡，安全啦！」哇！真是好消息。我對他就是有相當信心，每次回台小敘， 我都能在他的言談裡找到滿滿自信。他是那種奉行「凡事豫則立」的人，謹慎之外可貴的還帶點主動積極，這點我是比不上的。最值得讚揚的是，他隻身在越南，自奉清儉，潔身自愛 ，謝絕社交應酬，下班早晚總在廠內宿舍草皮打高爾夫球自娛。

      「想退了嗎？ 」經過這次事件，我總是好奇地問。
       「老闆總是說再幫忙幾年好嗎？好難喔。」士為知己者死，只要工作勝任歡喜，真要好好祝福他。　


    三、無怨


       退休後的公教人員，似乎很大一部分人都歷經了這個過程：在傳統思維下完成「心願」娶媳與嫁女，又「夢想成真」欣喜當了祖父母，沒想到興奮之餘也都增添了「甜蜜的負擔」：帶孫子。

        我的朋友N 和O 當初鐵齒說，以後絕不幫兒女帶孩子，「 我自己的都沒帶， 我還幫他們帶呢？ 我要好好利用退休日子，到處遊山玩水。」 結果呢 ，不但帶了內孫，還搶著帶了外孫 。這年頭話可別說的太早，好戲往往在後頭。


       

擠滿了愛

         這「無怨」，是生物得以繁衍的關鍵基因。我老媽常說「水沒有往上流的」， 說得時候有點無奈又有點尷尬，似乎唯恐我們聽懂了其中含意。今年我家那寶貝金孫，人在美國，外公外婆一箱禮物上禮拜到，阿公阿婆的禮物這禮拜到，他爸他媽這禮拜天還要在家附近公園開生日趴。光想寄那禮物郵費就花了近兩千塊，哇 ！20個便當呢。這也只不過我家的故事而已，我的朋友W給他唸大學的金孫、女各20萬元當生日禮物，有次他搭我便車回家，硬要我在他門口等一下，原來只是要拿他們的照片給我看一下。




         說起這帶孫，光不同模式就要超過一打。以前傳統在家帶的「便利」模式，兒子媳婦一早上班，父母除幫帶孩子外，還得準備晚餐等他們下班回家；這已經夠辛苦了，但也已經式微。我朋友K他們夫婦是從中壢帶便當，搭火車到台北轉捷運，在兒子媳婦早上離家上班前趕到接手帶孩子，下午五點多在他門回家後，又一對老夫妻搭車回中壢 。通勤是說自己家最習慣，帶便當則講是免去中午做飯之苦。更勁爆的是，我還有一位朋友H ，他們夫妻與親家說好，各自每年輪流往美國「輪班」住半年，幫忙帶孩子還兼家務。

水往下流

     
        這天下真是「無不侍的父母」。我有天早上乘火車到台北，站前見一位母親騎機車載女兒搭車上班，那小姐進了車站又匆匆回來，告訴媽媽手機忘了帶 。只見那母親油門一催 ，飛也似的返家幫女兒拿來手機，女兒從母親手上拿到手機，轉頭便衝向月台。火車已經啟動，只見那安全帽下掩不住一頭白髮的母親，脖子拉得高高，兩隻眼睛直往站內滿滿人群探去，雖然早已看不見愛女身影，卻仍聽到他口裡不停喊著：「快點！快點 ！」

     火車離開月台，車站裡人群也空了，那婦人重新啟動機車，看起來似乎還不太放心離去。

　

    四、無悔


       

作品：蜂鷹 

        我的同學C，上個月通過台北攝影學會「博學」資格殊榮〈大概是攝影界的「博士」學位〉。幾個平時曾受他指導及沾點他「雨露」的同學， 一起請他吃飯，送了一束鮮花，喝了幾杯好酒，總有「聊表謝意」象徵意義。如果硬要比起他肯「板起臉孔」，諄諄教誨我們這些不成材同學，不時還安排我們去國內外攝影專門景點拍照， 認識攝影界大師與文化，甚至讓我們借他的高檔攝影器材，實在是不成敬意了。



        2009年我們兩個到土耳其觀光，猶記得他一路上對我的攝影還誇讚個沒停，說我的Nikon D80真是銳利精準，我取材角度更是要得。哇 ！曾幾何時，他都罵起我不長進外，前幾天還說我那台D80，丟在路邊都沒人要揀了。沒辦法，他這個人我老早封他「火爆浪子」，同學「受教」於他的，無不有「忍氣吞聲」者 ，無不有「咬牙切齒」者；只是沒一個人真正「鳥」他，然而私底下對他在攝影方面的成就，甚至權威，無不佩服的「五體投地」。他真是個硬漢。

   
         他的「硬」在很多方面。他是我師專同學，正如他總是愛向別人介紹，我和他是穿同條褲子長大的好友。小學任教時我們都到大學夜校進修，我讀英文系就算另類了，可是你知道他讀什麼嗎？土木系！我到到政大讀教育研究所，你知道他讀什麼嗎？東海建築研究所！硬吧？ 我們大學畢業，頂多轉到國高中敎敎中文英文的，他是到高職敎製圖測量。他退休前任職的是北部某國立高工的數學及電腦老師，夠另類吧！ 此外，他是浮潛、高爾夫、網球等PRO級高手，然而我最敬佩他的是，他把內孫外孫四個全帶到讀上了小學才放手，可算是攀登了「接近偉大」級的祖父。

       

作品：北疆奔馬

        有次他剛從國外攝影回國，晚上才到桃園，卻連夜開車趕往屏東照養蜂人，他說已安排好了沒辦法。這「沒辦法」卻也可以讓他為了一張照片國內外東奔西跑，為了中國北疆一隻駱駝，阿拉斯加一束極光 ，加利福尼亞一隻鳥，雅加達的一頭牛，有些地方還是一去再去，彷彿那精神體力是上帝特別打造的。除了這精神體力，攝影所花費的金錢可也是一大負擔，大到我有天不忍，竟開口問他是否要我幫忙。他就曾向我透露，為了攝影器材、沖洗裝裱、旅費、場景，耗盡一生工作大半積蓄了。
　

        還有，可能很少人知道，他負責家裡三餐，買菜煮飯，還有，他能負責製作他老婆任教舞蹈班的舞衣及佈景道具。我真的就很想告訴你，我這同學C可不是C咖喔！


      　



   

 

    　

今天真文藝

 
     蔣勳寫了一本專門描寫《紅樓夢》裏小人物的書《微塵眾》，裡頭諸如薛蟠、賈瑞、香菱、王狗兒等等，他們甚至有的是丫頭或僕役，總之都是一些小角色。以前我們曾有讀書會 讀《紅樓夢》，每次就在賈寶玉林黛玉身上打轉，蔣書能專門以此等像塵沙微粒的人為書寫對象，令人驚艷外，讀來生趣有味。尤其講到他們這些芸芸眾生的「愛憎嗔怒，怨親糾葛」，總有如身歷其境，有同情有嘆息。 蔣先生以其特殊的觀點，每每於報章雜誌發表關於兩性或同性的愛情關係，細膩深刻，於美學文化外，型塑出他高雅的文人形象。



        又逢六四，中國在政治民主運動重要日子。想到1989年天安門那場驚天動地的學生示威運動，實在心有戚戚焉。我常想能量發展到如此鉅大的社會力量，即使遭到頓挫，它又是如何偃了旗息了鼓呢？ 當然我們也慶幸它沒有引發更大的動亂，帶來更大的不幸，另方面無疑地，卻也給12億中國人一次沉思的機會： 中國在民主化的進程中，到底馬克斯共產主義能有多少空間，溶入資本主義民主思想？我讀完《方勵之自傳》，不但見識到知識份子追求真理的堅定，為中國芸芸眾生在爭取人權的路上，所要再容忍及再承擔的，竟也無端多了些許的擔憂。書末學生「晨劍」以〈仙人柱生長的地方〉，寫他的恩師種種 ，讀來尤感親切。 又逢台灣剛剛結束的太陽花學運之際，這位在六四運動播下民主種子、舉足輕重的中國民權導師，書中那句「沒有大學生不鬧事的」， 倒真給台灣一點面對學運思考的空間。



        朱子家〈金雄白〉的《汪政權的開場與收場》，是我最近看得很入迷的書。三大冊總共一千多頁，我可說是終日手不釋卷〈有時還捨不得讀太快〉。書中作者除一方面為自己的「誤入歧途」感到懊悔外，另為1939年抗日初始汪精衛叛黨，及在淪陷區建立偽政府，也花了不少筆墨澄清甚至美化。作者深信汪亦如同蔣委員長一般，為中華民國的繼絕存亡奮鬥犧牲，只是採取和平方式而已。

        我曾是《傳記文學》長期訂戶，看了不算少的民國史。那時社長劉紹唐辦這份雜誌，被稱為是「以一人敵一國 」，形容雜誌所刊文章每每以詳盡的「野史」，異於中國國民黨蔣家執政的正史立場，說實在的相較於這本書的鉅細靡遺，仍有遜色；當然「盡信書不如無書」，但是以作者乃汪政權享有相當實權的當事人角色，當有其可讀之處 。尤其描寫汪政權內人事的傾軋及特工的橫行，及日本敗戰後汪政權結束之際，個個曾經風光一時的內閣官員，在面對國府接收及法律制裁時，如喪家之犬的狼狽結局，看得讓人真有「喘不過去」的感覺。



         王鼎鈞《古文觀止化讀》這「化讀」用得好，彷彿你就看到他「以命運賦予他的優勢，和至誠至愛的宗教情懷」，來向所有愛他的讀者講道或見證。講題就是中國文化。彷彿命運多舛，苦學經歷，才能孕育出他那對文化的敬愛及對人的關心。王先生對於所選文章的結構解析，甚至作文方法，都不厭其煩地講了又講。內容引經據典雅俗不拘，古今中外天文地理， 無所不包，其竭盡心力的講學精神讓人尊敬。他的書長久以來我是「來者不拒」，尤其體悟長期旅居美國的他，對政治培養出一種頗難形容的冷靜(coldness) 與察覺(awareness)，彷彿是我與他兩人之間不為人知的秘密，屬於讀者與作者之間形成的特殊關係。讀他所選劉基《古文觀止》〈司馬季主論卜〉裡開頭兩句，「昔日之所無，今日有之不為過」，對照現今社會亂象更有所感。劉基另有 〈賣柑者言〉，針貶時政特有力道，相信很多讀者喜歡。總之，我所要說的是，不管他所選或他所著，文章裡的每一行每一字，你都可以看出他的信念。



　    薛仁明《進可成事 退不受困》，這是他《史記》講學的精采內容。唸完台大歷史系，又於佛光大學藝術研究所畢業，對於儒道禪當然有更深的領悟：有儒家的敬慎，道的寬宏，再生發出禪的靜美，以致在他的生活裡能表現出一種「盡性」的幸福美學。我尤感有趣的是，其竟要他年僅8歲的小兒子薛朴，在背完《論語》和《唐詩三百首》 後，再要他背《史記》〈高祖本紀 〉，一萬多字ㄟ！ 從對子女教育這樣的理念與堅持，也看出他的人生哲學。

        我想起求學時敎《史記》老師極嚴，要我們課前用毛筆抄內文於稿紙並作眉批，句讀之間竟疏漏〈越王句踐世家〉卷末，范蠡次子殺人令人發省的敘述。 此次欣由薛師「開悟 」，竟有一種喜出望外的感覺，或許也是年紀愈長才能體會當中懸心吊膽之張力吧！ 又幾年前讀他以胡蘭成為傳主的《天地之始》，的確是一本令人耳目一新、見解獨特的好書。



　　 我看書有個習慣，屋內各層置有不同的書，一樓以報章雜誌及輕鬆的書為主，二樓是較嚴肅專業的書，三樓較軟性知性的書，例如我最近睡前就常讀的《黃碧端 談文學》，每天總在夜深躺下之際，感到「終於可以休息，安靜、舒服享受美好閱讀時光了。」 說到這本書作者黃碧端，她傲人的學經歷： 北一女、台大外文及美國威斯康辛文學博士，作過著名國立大學外文系主任，台南藝術學院院長、文建會主委，現在則是教部高教司司長，真是讓我又敬又羨 。然而我在董橋的《甲申年紀事》頁165，讀到董橋談她先生及公公，曾和幽居台中的孫立人將軍有過的一段軼事，則是萬萬沒想過、屬於閱讀的一種日常幸福。

         她在書自序裡提到，「好的文學作品的影響，是人的提升的最關鍵力量」， 讓我想到齊邦媛在《中英對照談台灣小說》序文所說的：台灣「兩千多萬人用怎樣的心靈感應，去經驗人人有份的生老病死和喜怒哀樂呢？只有文學可以解答。」現在台灣馬英九政府民調在谷底 ，希望龍應台、 黃碧端兩位作家閣員，沒陷入官僚行政系統的泥淖，保有初衷的一絲絲新意 ，仍然堅信文學有一種力量，可以改造人生提昇社會，或許還能幫幫馬政府的威望。


 
        好像一兩月前看了一部電影《 偷書賊 》(The Book Thief) ，也是講文字的力量 。它用「死亡之神」為主述者， 一開場便說：「每個人都會遇到我，只是早晚問題。」場景在二戰德國， 一位不識字小女孩莉賽爾的文字及心靈啟迪之旅。 戰爭時期生死乃一線之間而已， 死神在不停收取來自各處的靈魂之餘，祂發現這位特別的靈魂，能在生民荼炭、書籍極度匱乏的動亂期間， 仍刻苦上進、甚至偷書，努力提升自己靈魂的質量，殊為難得可貴。電影最後仍不忘叮嚀，「有泥土，就有文字。文字就是人生，書頁上的文字，都能讓你充實。 」 原著及導演的苦口婆心，還真叫人敬佩。 另男主角 Geoffrey Rush演出自然老練，舉手投足，像是你生活周邊的老鄰居。前一陣子《王者之聲》〈The King's Speech 〉在台演出，同樣可以看到他堅毅沉穩的銀幕形象。



        原先是抱著很高期望去看伍迪艾倫《藍色茉莉》的。 我總嫌它劇情太簡單了。劇情描寫過慣揮霍成性的高級社交淑女生活的女主角， 因先生的華爾街「財狼」惡行被識破落敗後，導致完全不能調適過一般社會生活。當然女主角Cate Blanchett演技要得，也如願抱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但是我寧願伍迪艾倫能多拍些較多線發展的劇情，添些懸疑加點張力的電影；當然這是基於我自己對伍迪艾倫長久來的尊敬，所引發的一種特別期望。然而不管這部影片的雅俗共賞，或其他描繪現代都會女子的情愛，他的導演手法功力已被公認首屈一指。他透過諷刺滑稽各種導演手法， 表現出女子令人同情的一面。他總認為，相對於世態炎涼人情澆薄的時代，身為女性者大部分仍嫌還過分純真。另一方面他又認為，女人「既迷人又複雜」，也比較「腳踏實地」。我自己深信在辯證現代都會男女愛情這個領域上，有他令人服氣的深厚哲學基礎。 除此之外，我崇拜他的作品取材如此廣泛多元，舉凡性、文學、 哲學、心理學、古希臘 、藝術，甚至連他的猶太身分及出生地紐約，或最愛的歐洲城市倫敦巴黎，在在都刺激他的天才創意。

        正因為他對男女情愛有特殊的看法，實際生活上他的婚姻關係也就有點複雜，甚至受世俗的詬病。他不但結婚三次，還長期與影界名女演員保持不同的情人關係，甚至與年齡差距達四十歲的少女結婚，還爆發與養女狄倫法羅Dylan Farrow不倫等等。在這多元文化的現代社會，特別是西方演藝圈，他的行為我們實在不想也無權置喙。特別是年前看了美國公共電視為他拍的 《Documentary Woody Allen 2012》 紀錄電影，敘述他成長家居 ，與在片廠同各電影演員等交談的分享紀錄，傳達他一生的努力與生活及工作的哲學，越加發現他今天能成為世界上最受人尊敬的美國導演，兼劇作家、演員、音樂家，真是實至名歸 。2014年他出席金球獎獲頒終身成就獎時，會場裡冠蓋雲集，起立鼓掌致敬，看了令人印象深刻，感動不已。



        最近倒看了自己喜愛的《狄更斯的祕密情史》(The Invisible Woman)  。這位英國大文豪狄更斯〈Dickens Charles, 1812-1870〉生平故事是一定要看的，飾演男主角的英國奧斯卡影帝雷恩費恩斯〈Ralph  Fiennes〉也是一定要看的。想起以前念英國文學，關於狄更斯的作品，教授選了《遠大前程》〈Great Expectation〉，讀得真是死去活來 。記得那位女教授修養不錯，課堂上看全班毫無反應時，還相當容忍我們的魯鈍沒爆粗口。相較於另一位男教授，每當見我們上課死氣沉沉時，便常用「淡水河的死魚」("The dead fish in the Tamsui River") 罵得我們 面面相觑。哇！ 這些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狄更斯另一本有名小說《雙城記》( A Tale of Two Cities) ，它開頭的兩句話「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壞的年代」("It was the best of times,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為人傳頌。

        狄更斯一生創作無數，甚至被稱為等同於莎士比亞「英國最偉大的作家」，雖然早逝(58歲)，但也算名利雙收。他的童年成長有點困頓波折，以致他的作品內容人物，大都刻劃英國十九世紀工業革命底層，升斗小民販夫卒子生活，甚至不少在譬喻自己一生的經歷。其小說結局都偏向喜劇收場，充滿「最後的救贖與適巧的結局」(last-minute redemptions and neat resolutions) 。文學創作之外他酷愛演戲 ，也因此而結識了小他很多的女演員伊蓮泰雅蘭，進而與她陷入熱戀。這場驚天動地的地下畸戀，最後導致他與結縭多年的糟糠之妻離婚。這段故事便是《狄更斯的祕密情史》主要劇情。至於講到飾演主角狄更斯角色的雷恩費恩斯，對這部影片可真是情有所鍾，不但戲份重且自己擔當導演大任，使出渾身解數。他的經典作《英倫情人》(The English Patient) 更是家喻戶曉 ，俊挺外表帶著一雙深邃的雙眼，眼神似乎洞悉了所有他飾演的角色的一生，厚磁帶點沙啞的聲音，輕易地把電影院的觀眾全都吸引住了。　


       看完這部影片，奇怪我總是想到胡適與美國友人韋蓮司(Edith C. Williams )女士一段的交往。原來才子佳人的故事，古今中外流傳不絕。

馬祖紀行

馬祖紀行

藍眼淚(網路照片)

　   約莫將要五十年前我念初中的時候，叔叔在馬祖服兵役，他要我寫信給他，而且要常常寫。那時我尚不能體會「家書抵萬金」，總記得拿起筆來就是「南竿郵政」，對南竿是什麼地方好奇極了。






     

初到馬祖

        後來我當兵雖然沒抽到「金馬獎」，卻在退伍之前部隊奉命移防馬祖，當時真是一喜一憂，高興的是終於可到好奇已久的地方了，但另一方面卻擔心戰地前線會不會與敵軍短兵相接呀，沒料營長卻在此時下令要我留守待退，這馬祖便在四十年後再見了。


   

戰地風情

 

       這一次，要不是網路傳出馬祖海岸絢麗的「藍眼淚」照片，攝友一陣起哄前往，有沒那股勁了也難說。我以前任教學校有位來自緬 甸的同事，每回見面總愛開玩笑地說句英文“Curiosity kills cats.”，我腦海這時便全想到他親切、熱誠，又有點靦腆地說出的這句話。原來都是好奇心作祟。　

閩東建築

　　初來馬祖內心總有一股壓不住的興奮，從基隆搭台馬輪夜發，約九小時的航程就抵達馬祖福澳港。薄霧籠罩下的港口，晨曦在海面映出粼粼波光，一片寧靜外尚有一點詩意，沒想到戰地前線迎接我們，竟也能擺出如此優雅姿態，的確是大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了。

解救大陸同胞

       客輪穿過台灣海峽，同時也穿過黑夜，沒有碰到什麼大風浪，也沒找到盼望的夜空星光，有的只是呆板沉重的馬達聲，與習習海風吹起的全身寒意。

四維落日

        獨自倚在甲板欄杆遠望漆黑的空蕩海面，先是想到韓國「歲月號」的慘重船難，當然也沒絲毫能忘記震驚中外，發生在６５年前的「太平輪」船難，是怎樣在這般黑夜、這般星空下，沉沒在相同的海底之下，而驚恐的旅客又是怎樣在黑暗冰冷的海水中哀號。

　　　　

國土最北

      馬祖位於台灣海峽的西北方，屬於我國福建省連江縣，面積約３０平方公里，比我想像大得太多了。由於去過的台灣離島除金門澎湖外，蘭嶼、綠島都不大，以為馬祖也應如是，這回錯得離譜但也錯得高興；大總比小好是不？有較豐富的自然資源，有較多元的人文歷史，對於遠來的觀光客總不致虛了此行。

馬祖產酒

   

       基本上，馬祖由南竿、北竿、西引、東引、高登、大坵、小坵、東莒、西莒、亮島等十幾個主要島嶼，和其他２６個島礁組成，大部為花崗岩地質，海岸陡峭，島嶼大多狹小不平，不適人居。

古早店家

        民國３８年以來一直扮演著前哨戰備基地，民國８１年政府解除戰地政務後，才慢慢向外開放，民國８８年更劃為馬祖國家風景區，吸引了更多外地觀光客前來，加速全面解除了其神秘面紗。　





　

紅糟炒飯

        一般觀光客大概選擇6到10月來到馬祖居多，光是想像中的藍天藍海，峻峭絕險的海岸 ，加上蔥鬱綿延的丘陵樹草，對攝影者來說就是最棒不過了。我們這時來，天候欠佳，雲霧在山海間來回飄渺，飛機航班說停就停，實在不便。同行有好多磯釣釣友，他們遠道為早以黑鯛、石雕、黑毛、條紋石斑等聞名的此邊釣場蜂擁前來。

北竿塘后沙灘

        我走過一堆正談論當日漁獲的釣友 ，一位正坐在民宿屋前矮牆的年輕男子，好像正安慰大家，對著圍繞站著成一圈的同行說：「你們應該也知道，老遠從台灣來這邊釣魚的，十個有九個槓龜 ，無攏這好運啦！」。

炒淡菜或蛤貝

       哇，我心裡想：「 我們這次來拍『藍眼淚』的，午夜兩次摸黑潛往，十個還十個槓龜呢！」。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原來釣魚和攝影那麼相像： 就是「瘋狂」兩個字。　

漂亮海岸

   

       到馬祖，當然坑道是一定要看的。幾年前到越南參觀古芝地道，以其窄矮彎延而嘖嘖稱奇，而馬祖的坑道相反的卻以壯闊著稱，正如南竿「北海坑道」前所寫，乃「鬼斧神工，蓋世之作」。

老酒麵線

      編製精美詳實的觀光手冊寫道，「坑道全靠人力一鑿一釜挖掘花崗石璧而成，當年先後出動了2個師，不分晝夜輪流施工，歷經820個工作天才完成。」而另一個在東引的「安東坑道」，其雄壯廣闊也不遑多讓，尤以入口處將近200公尺峻陡斜坡，最是震攝人心 。

北海坑道

       這些坑道當初皆以如何阻禦敵軍來攻設想，除可停泊小型艦艇外，多處設有指揮室、彈藥室，更有為長期抗戰著想的軍營、集會所、寢室，甚至還有養豬場等等。走在裡頭陰暗濕涼，除向當初國軍弟兄在此艱辛環境下所付出的犧牲致敬外，當一陣陣寒氣襲來，還只是覺得毛骨不禁為之悚然 。 　

復興中華民族

     

      「我覺得那些死在戰火下的人真冤枉，現在大家可以坐下喝酒，那當初幹嘛打戰？」這是桑品載在他的書《小孩老人一張面孔》裏寫道。他12歲就隨軍隊來台，與父母家人失聯，於船隻靠岸基隆港後，無人照應在街頭流浪3個月，經好心人協助後來成了幼年兵。

八八坑道

        另一本由國史館出版的《傷痕血淚》裡，有多少台籍青年當初被「祖國」徵召對抗日軍、或參予國共戰爭被俘，又反而被迫對抗國軍的，他們甚至有幸返台，卻因而反遭白色恐怖的迫害。

光復大陸

        我唯一要指出的就只是：戰爭是何其的荒謬啊！尤其海峽兩岸曾經長達七十年的對峙更是荒謬！我厭惡戰爭，它不像釣魚不像攝影，不成功下次可以再來；戰爭底下無辜的個體不成功便「成仁」，永沒有再來的機會。這些都是一些像馬奎斯在他一本著名小說《迷宮中的將軍》所描寫的一般，是「極度的權力與榮譽帶來的孤獨而衍生出來的災難」。

船遊坑道

      難怪托爾斯泰就直跟他的好友高爾基說到：「英雄，全是謊言與杜撰。」這就是為什麼我參觀地道後，尤其看見一群陸客搭船遊地道，一直要向親朋傳上簡訊，控訴戰爭包藏的謊言。　

繼光餅

   

        哇，什麼時候自己是「憤青」啦！話說回來，其實這回馬祖行，雖沒繳出什麼好一點的攝影作品，在地之閩東風情倒也領略不少。諸如建築廟宇，港口船舶，巷道村莊，飲食交通，都留下豐富的回憶，亦當是「行百里路， 勝讀萬卷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