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6日

文學才是人生(二)


 中國經典古書《大學》裡有句名言,「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意思是說,喜歡他又知道他的缺點,討厭他又知道他的優點,這樣的人天下太少了。真的,這真不容易;也是我常常用來策勵自己的目標。從文學作品看人品,其實自古便有這樣的說法,例如蘇軾就形容他弟弟子由「文如其人」,從歷史上真的難找到感情像他們那麼好的兄弟,這句話絕不偏頗。「文學才是人生」文章的開頭,莫名其妙提這個,骨子裏我要講的是,從喜歡看的幾個赫赫有名、有相當爭議的歷史人物,或近代爲政權壓迫的作家,我總是企圖從他們的作品、傳記中,為他們找出一點正面的、光明的一部分。

辯駁、甚至平反,這我們無能為力,只是分享一些看法。就不說從前從前從前被車裂而死的商鞅,或慘遭腰斬的李斯了,他們對秦的功勞還不夠大嗎?可是後人又有多少人想過他們文章為國的慷慨激昂、他們的豐功偉績?沒有「商鞅變法」就沒有富強的秦國,統一六國,也就沒有所謂毛澤東講的「百代皆行秦制度」了。我們讀史,還能一直罵秦始皇的暴政,甚至商鞅、李斯的惡法嗎?這樣的事,如能光從「以史為鏡」觀點來看,「愛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高度豈不是又更上一層樓?

說來說去,繞了一個這麼大的圈子,我還是得回來講講一些中國近代,如毛澤東、林彪、張學良、汪精衛、胡蘭成、孫立人、薄熙來、施明德等等,這些或許被指為叛逆的政治人物,還有那也許相較起來是小人物的殷海光、方勵之、王曉波、李敖、柯旗化及陳列等等,為白色恐怖所迫害的學者作家。試看看他們這些人,就不說老毛了,其他人不管在世與否,基本上他們的評價,縱使有的天生反骨,豈能一竿子予以打翻?就以殺人無數的毛,尚有歷史學者七三開而已,「建國有功,文革有過」呢!這些人的是非評價,當非我等水平之小民所能論斷,而只是不表不快罷了:所有的歷史,不為全真,固還是難脫文學。更何況我是那麼堅信:英雄淘盡無不敗寇成王,政治演變終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山河歲月》,胡蘭成這樣寫,「民間日常與好人說話,每每可以還未曾聽明白,甚至不等對方説出口來,而心裏老早先同意了的,此亦即是男女老少,自己與別人之所以能同生在一個時代裡,好像大家都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生的,我想我在這書裏所寫的,或許亦有可在論辯之外。治史須不是為問題;問題是要解決的,但亦有永遠亦不能解決,而且無須解決的。如柳宗元詩:『西風瀟湘無限意,欲採蘋花不自由』,是有限與無限同在。治史與治事,皆不可單是事務員的見識。」

如此人間煙火融和,如此博雅深奧史識,胡氏所為漢奸餘外,何必阻殺絕盡,不探發隧口那光之幽微?歷史要窺其全豹,何其難也。最後我還是用那句老話,南宋大儒呂祖謙講的:「善未易明,理未易察」,來作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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