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31日

轅軒隨筆 北京十日〈上〉

    轅軒隨筆20120731



北京十日(上)




 7/15

    內人與我兩人今日搭機前往北京。中國國際併上長榮班次一載三、四百人,好久沒見裝這麼多人的航班了,竟然奇怪的耽心起會不會超重。起飛時間下午ㄧ點改兩點,說改就改,沒有ㄧ聲道歉,真不習慣。還好,起飛順暢飛行平穩,這還是託笨重大型飛機的福,下降也只不過「點」了一下,工夫要得。





     約三小時飛行後,飛機正盤旋北京上空時,我不時往窗外眺望,老想的是戰國七雄秦齊燕楚韓趙魏到底怎麼分布?又想起國府撤退北京時是怎麼慌張走樣?我自己也不明白這兩件事為何總是縈繞在心裏,一種隱藏妥當的迷思。你說無聊也罷好玩也罷,它就常擺在那,誰也沒轍。這回前來更還多生了一個心思:錯過了北京奧運,我卻牢記劉歡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唱著:「我和你心連心 同住地球村 為夢想 千里行 相會在北京 來吧 朋友 伸出你的手 我和你 心連心 永遠ㄧ家人」。這北京奧運主題曲,道出中國人失去已久的尊嚴、自信,苦難的中國為了證明已經站起來了,為獲得奧運主辦權還得向國際社會公開承諾,保證改善人權與新聞自由。結果終於不負眾望,展現中國強大實力與好客傳統優良文化。而舉國歡騰獲得舉辦權那年,2001 7月13日,當投票通過消息傳回,我正好也在雲南分享了這天大的喜訊。





     進入首都機場T3航廈,聽說這航廈亦是應四年前奧運而建,新穎寬敞氣派宏偉,只是一進入海關,「中國公民」、「外國人」兩面指示牌迎面掛著,頓時讓我異常困窘,到底要站那一排呢?一邊「啞巴吃黃連」、「英雄氣短」,一邊則難脫「霸王硬上弓」姿勢。我ㄧ時倒替台灣「綠營」人士通過擔心:可曾去抗過議嗎?我心裏頭自問著。還不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友人女兒設接風宴於住家附近「仁德居烤鴨店」,烤鴨果真酥脆香甜,好吃極了。她在北京工作已有段時日,對北京文化、旅遊頗有心得,此次由她規畫她爸媽及我夫妻共四人北京十日遊,內容比我們預期精采多多,參觀景點不但包括歷史古蹟,更有前衛美術館,而安排我夫妻下榻飯店,設想亦用心周到,不但交通方便,房間也舒適乾淨,衛浴設備尤稱進步,深得內人歡心。內人初次來北京,我暗忖只要她稱心如意,這趟旅行就算成功。而我曾於1995隨指導教授來北京演講,同行的還有兩位紐西蘭人,記得還去了濟南、天津、煙台等附近都市。







    北京因2008主辦奧運市容已全面改觀,連最代表北京文化的胡同也快拆光了。就以友人女兒住處為例,社區型公寓大樓一建就十棟,每棟24層,聽說住戶就高達一萬人。大樓平面都停滿新穎高貴的汽車,月光下一排排閃閃發亮。我唯一不習慣的就是人一多汽車就多,難免雜亂,市區交通文化素質有很大改進空間,加上地接黃土高原及沙漠,空氣灰塵令人呼吸急促,沙塵更把樹葉染黃遠不如台灣翠綠。這兩件事雖帶來一些遺憾,然而更不能接受的是計程車司機的服務水平問題,車況差服務差,大熱天氣皆不肯開冷氣,每個師傅還擺著臉孔像大爺,可惜亦可嘆。想到還開口閉口稱師傅,真一肚子不爽。

    晚餐後ㄧ行人散步回家,大馬路兩邊行人道擺滿小板凳,也坐滿剛開始夜生活的人。七月酷暑深夜,三五親人好友邊咬著羊肉串,邊喝著啤酒,消暑解熱的閒情逸致,倒也是北京特有的市民風情,使人無限好奇、回味無窮。






7/16

    友人女兒租了部休旅車,說草原上開這款車比較像個樣。今天打算路過八達嶺長城、居庸關。早上七點多由休息站遠眺長城,上頭已萬頭鑽動了。往張家口過大鏡門,此間長城刻有「還我河山」四個大字,尚存有一股雄風,過張家口抵張家堡,然後到河北省蔚(念ㄩˋ)縣。中午在古色古香的「錢家大院」吃羊頭肉、燻肉、二道青菜,至於啤酒阿文說這次喝一次每瓶12元的,特殊又好喝,但足足貴了一倍。我們午餐全部才花不到100元,然而看見ㄧ條番薯或馬鈴薯各要價6元,怪哉!





    張家口已不是教科書寫的牲口交換買賣中心了,發展得人多車多,現代與古老交混,市容雜亂難看死了。張家堡內古宅商衢都已崩壞,門破牆倒,一片荒涼,唯古色古香鐘樓仍屹立不搖。四周老房子規模甚大,歷史悠久,可以想像昔日商業文化中心景象。惜現均成破落家宅,衰頹票號舊址,看起來令人唏噓惋惜。當初票號社會通稱為「山西票號」,起因始為山西商人所組織,尤其於乾隆嘉慶間勢力最盛。傳說還是當初清初遺老顧亭林密謀恢復明室,所創立之秘密會社。所留傳下的「大德通」、「蔚豐厚」、「協成乾」,都曾赫赫有名。直至清末,官私銀行紛紛成立,票號遂日漸衰落。






    高速公路上一路奔馳,見載煤載鋼或機具重車極多,車行頗不順暢,大概正直北京郊外發展階段所致。還好出北京稍遠車輛明顯減少,唯高速公路仍四通八達。荒郊野外,路上沒有車輛沒有行人,但一下了交流道進入老舊市區,再見一堆忙碌居民加上落後房舍所造成的混亂畫面。






    午餐後驅車約兩小時來到蔚縣,先覓得一賓館下榻午休。櫃台小姐(大陸稱服務員)竟未曾看過台胞證,電腦核查不易,check-in花了快半小時,這邊只離北京二、三百公里,房價便從300人民幣減成188元,房間還大了一倍,可見城鄉差距很大。午休後訪「中國第一剪紙村」,幾條街都是從事剪紙藝術工作,作品以中國傳統文化內容為主,古色古香又饒富創意,頗為人所喜愛。






      傍晚再去傳說是中國保留最好的暖泉鎮西古堡參觀,土房大都傾倒殘破,原住居民生活在內,景象稍嫌雜亂。唯落日殘光照來,閒散老人加上荒敗屋舍,倒是攝影好題材。來時開車經過山西大同,忽然記得是中國產煤要地,與雲南產錫箇舊齊名,是學生時代讀地理背得滾瓜爛熟兩大地名,有終見廬山真面目感覺。晚上回縣城吃「連家包子」,熱騰騰肉包皮薄餡滿香氣逼人,大夥直呼過癮。除包子好吃外另點了一道「京醬肉絲」,作得真好,令人回味。我們五人晚餐只花了70元,物美價廉,難怪客人不少。路上又見一大農產市場,買得香蕉、葡萄、杏桃、蘋果、水蜜桃,大包小包,可以說滿載而歸。






7/17

    晨起看Time7/16出版的一篇文章,報導中國的一胎化「One-baby policy」,講山西一位已懷孕七個月的孕婦,面臨墮胎與法院傳票的困境,先生與親友受到地方官方與鄰居的壓迫與歧視,紛紛躲起不願曝光,雖然文末也報導了地方層級生育計畫官員,曾企圖使用殘酷方法說服孕婦流產,而遭受調查革職,但也暴露出1979年以來執行的政策面臨困境:要經濟還是要人權?西方國家多少年以來苦苦相逼「相害」,一味高談人權道德,從來不肯好好實際來中國體驗「人山人海、十三億張嘴全打開」的恐怖場面。說情感,西方國家不會比中國人更繫愛自己後代吧?問題的核心--生存,to survive,卻是中國領導人念茲在茲、西方國家刻意閃躲的問題。美國有最高法院替總統歐巴馬的健保案背書,可憐中國那些痛下一胎化決策的領導人,可沒有人可以幫他們講話。但是,我相信中國人的政治智慧。






    來到蔚縣時間從容悠閒,大家想泡壺茶喝喝,可是這邊的水和北京差不了多少,含較多的石灰質,喝起來心中老起疙瘩。說到泡茶用水,人生地不熟總得將就一點。其實北京人飲茶亦相當講究的,光以水來說,惠山泉水佳,揚子江心水也不賴,他如初次雪水、梅花上雪水、三伏雨水等等,都是茶癡最愛;又何種現汲現飲,何種須蓄隔年,有的須埋地下,有的須搖動又有不可搖動者,北京這古城人多時遠,說者五花八門,聽者莫衷一是,亦顯示他們考究之美。如以我在台灣取水泡茶,以桃園復興鄉東眼山處泉水為佳。然煮水亦是ㄧ門學問,北京人謂煮水一煮如蟹眼,水而生泡,二煮如松濤,沸而有聲。以我而論,「蟹眼」泡熟茶東方美人為佳,能保甘甜,「松濤」則以泡高山綠茶較佳,可出其香氣。現在北京好井水所剩不多,能甜而有味者大抵皆成「御用」,市面上一水難求。相傳茶癡每須交寵水夫,盜用御水,且須相約偷會於城外遠僻之處,以避人耳目。





    再說蔚縣,文化創業正當來勁。中央推出有所謂「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還有所謂「非遺日」,彷彿文化遺產的保護運動。例如崑曲、剪紙、古琴等等各種技藝的發展與傳承,冀能走向一個常設機構。中國大陸講的要增加這個工作的「明度」與「力度」,聽說還是由溫家寶總理親自主持,可見他們在這方面的努力。而蔚縣就是以發展既有的剪紙藝術工業,近年來獲得極大的成功,招來無限的商機,觀光客來遊無不為一街連一街、無數的剪紙工作坊吸引,不捨離去。





    除了欣賞蔚縣的在地文化外,我們又到附近一新景點--空中草原遊玩。只見2000公尺高山上偌大一片草原,一山接一山,地面雖有曲伏高低但尚稱平坦好走,草不及膝,間有巨石巧妙堆疊,黃土小徑秀氣逶迤,人馬偶在其間,或走或跑,一派悠閒。蔚藍天空,青青草原,人人看來心曠神怡,真無愧是天堂中的草原。順著這興奮高昂的玩勁,我們四位老人家索性在山坡上,一紥有蒙古包賣烤全羊處吃午餐,享受一下草原大口啃羊肉、大碗喝烈酒的意境。雖無蘇武渴飲雪饑吞氈,更無岳飛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已屬暴力美學的意境,至少也算過了癮頭。






    說到這草原取名「空中花園」,我忍不住又想囉嗦兩句,「空中花園」明明要說的就是美的像在天堂中的花園 Garden in Paradise,此間硬要說成Flying Garden,「飛著的花園」,令人納悶。這我便要想起我們本家徐志摩,能把法國皇室歷史行宮泉水名勝fontaine bleau(Fountain Blue)譯成「楓丹白露」,還真與有榮焉。不過話說回來,此間一些路上標語,寫來還真是擲地有聲、寓意高遠,例如高速公路上警語「撞尾危險」,精神標語:「樹晉冀之屏障  扼趙燕之咽喉」,精準形容太行山地處險要。




    蔚縣在文化觀光上,人文自然條件確實佔了優勢,有古堡、剪紙兩大賣點,但畢竟地仍屬偏僻郊外,遊客吃的問題還不打緊,住的服務品質就差多了。例如每次進房門得勞服務員開門,毛巾髒了還須照價賠償,沒附早餐、要不貴的離譜。離縣城不遠靠近草原的一家酒店,不但衛浴不能使用,又要友人賠毛巾一條,甚至晚上連加個枕頭都沒有,把我們這些「老人家」折騰得半死。總而言之,要發展文化或觀光,人力素質的培養訓練是為第一要務。
 





7/18

    昨天傍晚趕回北京,入胡同一家酒店休息後,踏著京城暮光到后海逛逛。中外遊客甚多,摩肩接踵,我們稍為先逛了一下胡同,便找間涮羊肉館坐下用餐。餐館斑駁窗門皆以墨黑朱紅兩色為底,面臨垂柳搖曳的湖邊,門前兩棵古老槐樹花絮紛紛飄落桌面,加上小巷三輪車不時來往穿梭,真正感受到一點北京古老味兒。









    餐後又於湖邊覓一處咖啡座賞夜景,阿文與我便趁機照得多處璀燦湖底燈光,偶有佳作兩人便交頭細語,面露沾沾自喜顏色。深夜回酒店前,還順著胡同小巷,拜訪了恭親王府,想像了一下大清帝國的國祚興衰與宮廷政治的神秘詭譎。






    自從昨日住進這間四環邊的快捷酒店後,往後便不必搬家了,心情一時有安頓、休閒的感覺。也許人一安靜就開始東想西想,竟然想念在舊金山的寶貝孫子可愛模樣。又想到昨天下午在蔚縣逛街鬧笑話的有趣畫面,阿文與我對一間小麵攤作攸面方式很好奇,兩人便把老婆丟在外頭堅持非進去不可,叫了一碗湯麵試試。老闆一會把麵端上,順口問了哪邊來的。阿文隨口答廣州來的,總想避免一些政治敏感話題。好死不死這老闆竟然會講廣東話,見了老鄉雞哩呱啦親切地講個不停,阿文和我硬著頭皮鬼扯出幾句,麵隨便扒了幾口便落荒而逃。








   回來北京後身心一時輕鬆起來,一早起床拎起相機一個人胡同跑了一遍。正如所料,北京胡同大概都快被拆光了。為了經濟、交通發展,又配合奧運,中國文化裏最有代表性的遺產真已破壞殆盡,昔日丰彩煙消霧散,殊為可惜。我走過胡同,見一老人手持收音機,靠緊耳朵專注聽著,新聞正批判美國國務卿希拉蕊在中國周邊製造紛端云云。我一時聯想,中國真的什麼都可以變了,共產、社會、修正、改革、開放……就只閃開那「魔鬼」的資本主義,緊緊死抱著民族主義就對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說真的中國的政治能像外國那麼搞嗎?中國正在那「忍一時海闊天空、錯一步粉身碎骨」的處況。搭公車進城經過「張自忠路」時,我這般信念變得益加堅定。

  

   

    原想避開人潮,早早搭車入天安門,結果抵達時已是人山人海,寸步難移了。又不巧今日天安門管制進出,不得其門而入,只能站立一旁遠眺雄偉壯闊景像。照了幾張相後便隨著人群進入紫禁城。太太初次見識中國宮殿建築的雄偉氣勢,不得不為其顯現的森嚴氣氛尊貴氣象而讚嘆不已,忍不住拿起她的iPad猛錄個不停。看她邊攝邊講專注神情,心中也著實替她感到高興。我們從太和、中和、永和、泰交各殿一路觀賞,還順便欣賞了一個鐘錶展,是各國政府送給清朝的禮物,座座光彩奪目巧奪天工,讓人嘆為觀止。最後我們走出神武門到明思宗上吊殉國的景山,遠眺紫禁城、中南海,難免又湧出一絲絲屬於歷史的傷感,想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想到「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下山經過一處公園,見涼亭裏一群老人拉琴的拉琴,練嗓的練嗓,個個精神抖擻,目光炯炯有神,真正呈現北京人常民生活安逸自足的一面。回到友人家,遂一學本地生活精神,泡茶一壺,大吃水噹噹碩大飽滿新鮮水蜜桃,大嫂煮拉麵每人一大碗,大快朵頤後,再往按摩店按摩腳部,通體舒暢後半夜才返酒店。

















2012年7月14日

轅軒隨筆 老兵王宏綱的故事

   轅軒隨筆20120714





轅軒隨筆

老兵王宏綱的故事




    幾年前我擔任桃園縣石觀音愛鄉會創會理事長,任職期間,曾花了ㄧ年時間對故鄉觀音做過全鄉田野調查,對自然景觀及文化有較深入的體會,後來也把調查的內容詳實記錄保存起來,舉凡環境、建築、族群、政治、經濟、語言、宗教等等,共彙集各村文字圖片資料,洋洋灑灑二三十本,更應委託單位行政院客委會要求分門別類輸入電腦。這項工作耗時費力,調查團隊每天人員安排遣派、物力張羅開銷,對一個地方性文化社團運作經營來說,其規模可稱龐大複雜。




    雖然ㄧ年多挨家挨戶走遍全鄉23個村,仍然有不少遺珠之憾,諸如哪裡漏了一座饒富歷史的土地公廟,哪裡又漏了一位傳奇的耆老故事。像我們採訪了八九十歲的素人畫家、漢學專家,都是調查完畢後仍持續了好幾年的工作。總之,一旦投入了在地文化的研究,就會發現每個你成長的地方,即使是在很不起眼的角落裡,也都存在著豐富美麗的故事,故事裡的人物也都令人動容與稱讚。



    今年六月下旬,我受愛鄉會委託,前去採訪本鄉崙坪村一位榮民老兵的故事,又參加這社團的會務活動,參觀了也是社團幹部主持的ㄧ家教養院。基於與愛鄉會的深厚關係,雖然已卸任理事長ㄧ職,我仍ㄧ秉初衷樂意效命,更覺得是未竟工作的一部分,本應戮力以赴。






拜訪老兵王宏綱

    王宏綱先生192843出生於山東省威海市王家河村。威海位於山東半島東端,隔著黃海與朝鮮半島遙遙相望。整個村面積還不到3平方里,因河裡岩石頗多,故又稱王家河岩。中共現修有煙上公路,從煙台到上海,就從村邊經過,基本上交通比以前方便多了。然而王家河村居民仍然過著傳統平靜鄉下生活,他們生產以茶桑為主,和工商業似乎還扯不上甚麼關係。最近中國官方網站還上了一段文,報導王宏綱出生的故鄉王家河村,「安裝了路燈,吃上了自來水,村民的生活有很大的改善。」





    1949年王宏綱19歲隨部隊撤退來台。1948年國軍方從徐埠(淮海)戰役慘敗,東北及中原國土盡失,王宏綱投入軍旅,隨山東葫蘆島登船南下的52軍轉防上海,部隊抵達後忙於無錫常州整訓裝備,匆匆佈防後即逢上海保衛戰,對抗已濱臨長江北岸節節進逼的中共部隊。「正值兵荒馬亂之際,我的親哥哥在上海把我找到,要帶我回家鄉。但那時不敢走,擅自離營會以逃兵論處,軍法要殺頭的。」王洪綱還清楚記得兵荒馬亂那段親人生死別離難捨的一幕。


  
        19495月共軍破長江過江陰東進,上海保衛戰於焉開始,國軍在當時敗相已露,大局以撤退為主,就在月底王宏綱便隨部隊登上蘭州號商輪,先退至舟山再開來基隆,旋又駐防澎湖、台中,最後再移防新竹苗栗一帶。王宏綱告訴我,「那時,蔣公以匪軍最覬覦桃竹苗西部海岸,遂派最精銳的部隊防守」,他仍然不忘當年軍旅豪情侃侃而談。而事實上,他那支部隊曾被譽稱為東北戰場上的中流砥柱,尤其安東戰役更是國軍戰史上赫赫有名經典之戰,其指揮官即爾後被稱作「光頭將軍」、「常勝將軍」的國軍ㄧ級上將劉玉章先生。


   「一到桃園觀音海防駐地,我可能水土不服中了暑,就暈倒在海邊不醒人事,記得有位好心阿嬤把我帶回她家,拿牆壁上掛著的藥包給我服用,我發了ㄧ陣大汗,就回神康復了。」王宏綱念念不忘他ㄧ生重要的救命恩人,他清晰記得那老婦用泥巴燒成的壺,煮了一壺熱開水要他喝下的一幕。觀音,在往後的ㄧ生,很神奇的,就永遠和他結了不解之緣。在他心中,觀世音菩薩冥冥中就是他的守護神。



    部隊生涯裡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台灣遭逢八七水災。因為王宏綱擔任兵工的職務,適巧那時駐地在水患嚴重的台灣中部,抗災工作就是他來台最為深刻的記憶。



「我那時在清水、梧棲一帶,海水倒灌淹沒大部分平原。我們用石頭沙土堆成臨時防水牆,還就地取材用相思樹幹綁在一塊,為阻擋洪水無所不用其極,真是想盡了一切方法。」1959年,光就 八月七日 一天,中部彰化嘉義地區降雨高達1000公厘以上,造成山洪暴發,河川水位高漲,河水決堤導致中部地區ㄧ片汪洋。「連西部幹線鐵軌都被沖斷了,」王宏綱記憶猶新接著說。「水面上處處漂流著各種傢俱外,豬啊雞啊鴨啊ㄧ大推,好慘!」



    「更神奇的,此時觀世音菩薩竟然神奇地出現在大肚溪上空。」他繼續說。災民無不嘖嘖稱奇,咸信這是一項神蹟,安撫了無數無家可歸的災民心靈。然而,對王宏綱來說,這不能不說是ㄧ種緣份,觀世音隨時與他同在,尤其在遭逢人生劇變時,祂更照護著他。





    軍旅行伍日子一直到他34歲時才結束。因為擔任兵工工作粗略通得木金水電,他離開部隊到國防部任職,專門負責政府要員的官邸住宅或園區別墅的整建維護工作,如民間僱員工作督工、結束後鑑核,王宏綱就事必躬親,以官方單位先作驗收。他還非常得意驕傲地告訴我,連蔣公士林官邸的水電工作都曾參與過。他也回憶那段美麗的日子,感恩地說「長官對我太好了,讓我與國防部各級參謀共事,還和民間承包商打交道,給我機會學習。」沒錯,因為任勞任怨,勤奮敏捷,同袍都肯定他的為人,相信他的專業,以致於以士官長的階級,王宏綱卻成為極受人尊敬及上級倚重的人。除此而外,他因為小時讀過幾年私塾,尚粗通《百家姓》《三字經》及ㄧ些古文,所以還受上級賞識,推薦至國軍史政編譯局擔任助理文書的工作。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與台北內湖一位小他9歲的小姐結婚成家,那年他34歲。






    王宏綱自台北國防部正式退伍後,先到桃園龍岡住了22年。其間他發揮所長開了ㄧ間水電行,專門修裡水電開關、馬達、馬桶等等,雖沒賺到大錢,倒也維持ㄧ家小康局面。「我啊,也不善於交際應酬,經濟大好那幾年,不像同業都賺到大錢。」王宏綱說。「但是我憑自學,雖然全不懂繪圖,我去報考初級電工執照。」他覺得努力上進才是他在意的東西。


    「老伯伯,您都60歲了,才考初級?」承辦小姐看得出王宏綱還很俐落精明,就私自主張為他報了高級執照考試。



    「哎呀,你知道嗎,就是這小姐幫我報了高級,害我後來慢了幾年才考上初級執照的。」其實我知道他還蠻得意大家都看得起他,高擡他。八十幾歲的老人,臉上驕傲的笑容,看起來一點也不惹人厭,反而博得我內心的喜歡。





    說也奇怪,他ㄧ生就和觀世音菩薩有分不開的緣份。「我住龍岡時,有天散步竟然發現路邊有ㄧ尊觀世音菩薩木雕神像,於是撿回供奉。」「時間ㄧ久,」王老先生精神抖擻地說,「祂真的會顯靈ㄟ!」他於是ㄧ五ㄧ十的告訴我每次他身心有了障礙,點香拜拜後都能化解疑慮的各種神奇故事。他還不斷強調:「觀世音就好像在我頭頂上,祂教我怎麼做怎麼做,做正事走大路就這樣子舒坦生活下來了。」我上過教堂也參加聚會,好像從沒有ㄧ次證道那麼打動我。我真的很好奇,一位大陸撤退來台的老兵,竟然會落地生根,而且那麼虔誠信仰一個地方宗教,這樣深刻的認同,即使在地的我也自嘆不如而感到有點汗顏了。也許真的他們緣份太深了,註定他們分不開的命運。王宏綱就在三年前,聽說觀音崙坪村忠愛莊附近有間房子要賣,他毫不遲疑即刻買下,真正投入觀世音菩薩的懷抱。




    「您現在還有甚麼遺憾,或者想做卻做不成的事嗎?」雖然知道這問題有點不禮貌,我結束訪問前仍好奇地問。

     「沒有。國家對我這麼好,吃得飽穿得暖。太幸福了,沒甚麼遺憾。」他一邊說一邊要我看客廳一面牆上貼滿他讀小學的孫子的獎狀,露出一副自滿地笑容。我也無意間看到桌上放著國家給他的本年度下半年官餉:本薪135,570元,主副食食物代金5,580元,眷補費240元,眷屬實物代金3,396元,合計144,786元。也就是說,他和妻子ㄧ個月只能花24,000元。他說ㄧ兒ㄧ女都已成家搬到外面住了,只有兒子一個小孩子放在家裡要請他們幫忙照顧。我順著說想不想大陸老家呀?他答道,民國50幾年回過一趟,家鄉族人都遷走了,一個也沒見著,還好後來連絡上幾個家人,方知道他的父母在民國40幾年就過世了。「但是幾年之後全沒聯繫了。」王宏綱知道他的家就在觀音鄉,家裏也沒供奉祖先牌位,客廳正門入口牆上掛著一幅偌大的觀世音鏡面神像。


    「觀音鄉鄉親對我真是太好了。左右鄰居還有鄰長、村長、代表時時刻刻都關心照顧我。」他今年85歲,生活簡單,不喝酒不打牌,每天以走路健身。「我每天早上走去超商買份聯合報,下午社區走ㄧ圈,共走兩次。」


想著他洪亮的聲音還有硬朗的身子,我真高興我們故鄉觀音住著這麼一位可愛可敬的老人。













2012年7月6日

轅軒隨筆 我愛曾老師

      轅軒隨筆20120707



  轅軒隨筆  我愛曾老師



    從清晨開始,這陣雨就突然加碼下了起來。天井的玻璃罩嘩啦嘩啦傳出熱鬧的聲音,來勢洶洶,急促渾重,使得在客廳看報紙的我,心裏不免也隨之浮動。這時門口突然有人按了門鈴,我嚇了一跳趕忙起身前往開門。誰會這麼早呢,我有點納悶。


  「唷,樣按早呢?曾萬福!」樣按早,是客語「怎這麼早」的親切問候語。是以前同事,又同為客家人,我常直稱他姓名,總覺較親切。  「沒啦,昨暗脯〈昨晚〉打電話講你目珠紅,過來看看。」原來昨天他聽說我腹瀉,報了個紅豆薏仁湯藥方,原本應該喝湯,我卻只吃紅豆,他擔心是否上火造成眼睛痛,一早趕緊過來察看。



    這麼多朋友中,我尤其喜愛曾老師。由於長我幾歲,自然對他多了一分敬重,打從心裡就把他當成了大哥看待。其實他並不是我們玩在一掛的。不喜交際,朋友不多,加上禮佛茹素多年,可以說深居簡出。我會和這個性並不怎相同的人在一起,因為大約三十年前同在一所國中教英文,剛好共用間辦公室。他對我照顧有加,也常互相研討一些教學問題,就是這段三年相處,建立了友情基礎。隨後兩人各分東西,一晃三個十年轉眼間已是過往雲煙。


       人說投緣的人磁場相同,我們倆退休後竟又碰頭黏在一塊了。這回重在一起,皆已是知天命之人,對於保健養生都有一定程度的興趣與關心,兩人可說一拍即合。近年萬福浸染中醫經絡,對於人體穴道經脈分布與及其掌管影響各器官等健康常識,有相當精闢的心得。其實我早知他以前就拜師學了把脈、針炙、刮痧及拔罐等一些民俗療法,雖然還沒到行醫的程度,但卻非常熱心樂意與人分享所學。退休後他更有時間投入,參加密密麻麻的課程,有的學費貴的驚人,動輒五萬十萬,他卻毫不在乎;一些相關的書及器材,買起來更不手軟。他的狂熱,讓朋友感到好奇,但也招來老婆的怨言。她並非痛惜金錢,只怕他走火入魔。至於我,卻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以往我不信中醫,更不屑所謂的民俗療法,認為那是江湖術士詐財的惡劣行徑,沒想到年過半百後卻有迥然不同的認知。雖然我本身仍不能接受拔罐刮痧針炙,但至少已不像從前那麼排斥。另一方面我這幾年對按摩有了興趣,一開始大概因為它對紓緩運動造成肌肉痠痛有療效,後來又覺得對暢通人體氣血確實頗有幫助。由於有這交集,兩人很自然又ㄏㄨㄛˋ在一起,互相交換養生保健心得。萬福也在這時候主動幫我按摩,ㄧ開始是因為我左腳常感酸麻。


   「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癌細胞,西醫基本上是治標,對癌細胞窮追猛打想要消滅它,中醫從改造身體體質下手,是治本。」按摩時他總不會忘記順便講一些中醫的基本理論。


我這回可好,喜愛的按摩以前一百分鐘一千兩百塊請人按,現在不但免費還可學習不少中醫常識。大家都說我是一隻白老鼠,而我也樂意成為他的試驗品。每回萬福上完課回家,他就打電話叫我過去,一個當「醫生」,一個當「病人」。一個深慶得人(鼠) ,一個樂不可支。他認真賣力我也湧泉以報(刺激與反應), 老朋友從沒想到什麼叫付出什麼叫回報。日子一久,我慢慢有些粗淺的體會。知道人體的六臟六腑,臟腑之間有十二條經絡相聯接,分陰陽兩面,從頭到腳隨身體兩側四肢依序分布,只要它們通了,百病自然離身。所以按摩穴道或肌肉,無非就是活絡氣血。



萬福告訴我,「氣血不足就導致痠,如果進而凝滯就變成痛,而凝滯正是體內代謝功能衰敗的開始。廢物未能順利排出,囤積成毒,日月積累演變成為癌細胞生長的溫床。」他不厭其煩講得詳細,像以前在課堂教書一樣,學生都累了他卻正來勁。


他在搓揉推捏我的腳時,粗糲的手掌與拇指強大力道,常痛得我兩眼昏黑。他卻不理我只管問「是酸還是痛?」有時實在已頭痛欲裂,我就發點小脾氣頂回去,「痛都痛死了,哪還分得清楚啊?」


「我是擔心,酸就還好,如果痛就不好了。」他還是不疾不徐笑笑地回我話。而他又極仔細,每回按鼠蹊部時,絕對不忘說,「羧ㄗㄨㄟ〈客語男生殖器〉要先送唇頭〈客語旁邊〉去。」聽起來超級親切。除了經絡與穴道的按摩外,他知道我胃腸不好,常耳提面命要我自己多按摩「足三里」。「它的位置就在小腿脛骨外側一指寬,膝蓋下三指的地方。」他一絲不苟地說。我按圖索驥,按摩後先打嗝排氣,一會兒功夫胃腸就覺舒緩,屢試不爽,遠比制酸劑有效,況且不必擔心副作用。另外他指出,腳掌隨尾趾與第四趾中間骨縫膽經、沿腳掌邊向腳跟按摩過去刺激膀胱經穴,可以促進腸胃血氣。他通常先會示範方法,然後要我跟著做,有時我們會互按,一面交換心得。



    按摩令人感到舒服,讓人欲仙欲死,但有時卻會使你痛得哇哇大叫,方圓五十公尺都可聽見哀嚎聲,懼怖慘切。我自己發現,「哎喲!」是第一級叫聲,大約還能忍受,「哦!」則已加劇,而「啊!」代表忍無可忍,命要豁出去跟你拼了。相反地萬福能忍,聲色不露,這大概和他內斂本性有關。一般相信按摩時還是不要ㄍ一ㄥ較好。有時自己還為按摩之際,不自覺叫著「還要還要!」、「重一點重一點!」、「不要停不要停!」感到芄爾。而按摩舒服時甚至要入了夢鄉,半睡半醒間我還禮貌上撐著,與他一句我一句無厘頭的對話:

「這樣會痛嗎?」,「昨天東風沒碰到。」

「翻過去。」,「相片要洗出來」。

    即使如此荒腔走板,他事後也從來不提。去萬福家按摩愉快又特殊,先聊天,然後腳踩踩三角木板以促進血液循環,以利按摩。客廳裡一台小小放唱機,不停地傳出阿彌佛陀梵音,鐘聲報時也是阿彌陀佛,桌上放的書仍是阿彌陀佛,加上燒著艾草,滿室裊裊輕煙,比去大雄寶殿還莊嚴。他三不五時講「諸惡莫做歲歲平安」道理,談助念、放生及禮佛,使得我不得不強作六根清淨,卻只勾起以前去「馬殺雞」時的奢華荒唐。



    還好大嫂常在場,總會說些有趣的事與爆爆老公的料,便又成另外一種風景。她糗他是無趣的老公,從不帶她出去玩,卻為了放生與助念買了一部十二人座的休旅車,台灣頭台灣尾載著道親跑透透。有次萬福嫂夫人看我們按摩,說了個笑話。她說她女兒見爸爸替媽媽按摩時媽狂叫不已,說「媽妳這樣叫很累吧?我幫妳叫,妳專心按摩。」真有意思。


      她也會使壞逗他。有次她出外旅行,出發前約定她打電話回家時,第一句要答「我愛你」。好巧不巧我去按摩時電話到了。電話那頭強逼著,這頭「咿咿嗚嗚」語焉不詳,後來只好擠出一句「源暄在這裡。」這是他老婆後來報的料,讓在場的他一臉尷尬,只能擠出招牌的靦腆苦笑,而我與大嫂卻故意使勁的大笑。


    快樂時光過得快,舒服時光更快。兩三個鐘頭往往在「翻過來」、「翻過去」、「打側」、「面向上」、「覆落去」親切和煦的聲音裡悄悄過去。聽說幫人按摩時間不宜久,傷了自己元氣外,還會吸附被按者的濁氣。但他似乎沒想過。他幫未曾謀面的往生者助念,按摩時從來不嫌惡我的臭腳ㄚ,用網子抓蚊子還小心翼翼把它放出房間,對這樣的人來說,甚麼濁氣、臭氣已不是他思維的層次。



    我常帶著感動的心回家,路上並非回味按摩酥麻帶來的快感,我忘不了萬福提及,如果他早點懂這些中醫經絡醫學,他母親也許能多活幾年。至孝令人感動並油然生起敬意,他平時嘴邊掛著客語口頭禪「按高毛」模樣,除了體會他的無奈與聽天由命外,我也很難忘記那憨厚純真。




熱心人士2

熱心人士3


 

2012年7月1日

轅軒隨筆 你幹譙他吐嘈大家來嗆聲

  轅軒隨筆20120629
 


 


轅軒隨筆


你幹譙他吐嘈大家來嗆聲


 


  「罵英九」最近儼然成為一種時尚,一位經過票選、將近七百萬選票當選中華民國的總統哈佛法學博士,竟然被媒體、選民鋪天蓋地的罵,罵白痴不夠,罵智障,還加ㄧ級腦殘,罵昏君不夠,補個馬皇、獨裁。最慘的是就在上任那天,還被老婆罵,說他「好奇怪ㄟ!」。雖然是就職典禮,大庭廣眾吃老婆大人排頭,壞了兆頭,說實在的,我倒覺得那次總統挨罵,最是應得。我們且不替我們總統美言,說他甚麼溫良恭儉讓,我們就說,「好人被人欺 好馬被人騎」,現在好像全民「照三頓呷伊罵」,淋漓痛快之餘,可曾反思這豈是民主國家公民,在政治表現應有的修養?記得2012台灣總統大選選前,Time專欄作家 Zoher Abdoolcarim與台北Natalie Tsoㄧ篇關於台北大選的報導,裡頭比較兩岸政治還提到China has muscle; Taiwan has soul.…… The freest place in the Chinese world, Taiwan wins.”「中國有肌肉,台灣有精神;華人世界裡最自由的地方,台灣贏了。」現在讀起來,特別汗顏又諷刺。


 


   現在我們來看大家到底罵甚麼?罵得有沒有道理?罵人總要講事實嘛!先講美牛,它當然是罪魁禍首。進口美牛既然朝野皆知勢在必行,但馬就是不肯承擔牛的惡名,再怎樣也不願美毒牛由我進口,置國人健康於不顧。他寧願讓立院去負責,讓民意去承擔。人說馬英九最愛形像,其實也就是說他最愛自己。大家不都仍然記得他是有名的「馬更正」嗎?(凡是媒體有關於他的不實報導,他一定去函要求更正)。然而這正好給在野黨一個大舞台,拼死拼活也要逮住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馬英九把這進口毒牛給吞下去。不管多少專家提出科學數據,說爭議的美牛內俗稱的瘦肉精萊克多巴胺,在人體內80%24小時內可代謝,一天吃符合標準的萊克多巴胺500公斤的牛肉,才可能危害人體;多少輿論幫政府背書,謂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FDA對藥物上市及食品安全把關非常嚴謹,獲全世界認可,要國人放心。甚至有人提出在台美鉅額貿易逆差〈600vs. 2億〉之下,我們終將如日韓等國讓美牛叩關。因此,馬英九該罵在於他的政治嗅覺太鈍、手腕太差,老百姓都幹譙命都快不保了,他還傻呼呼一直講美牛一旦沒過,台灣如何如何。這也就是說我們總統既不善看羊,又拙於補牢,讓被稱為嫡系的立委都說出,「開放美牛不需要修法,修法只是某人迴避責任的做法。」而綠營罵得更毫無正當性,以國人健康為名,大撈政治外快。當在野立委甚至說出,「我只說萊克巴多胺有毒,可沒說美牛有毒」時,就可以知道他們做了件「無本、穩賺不賠」的生意。如果純以藍綠兩黨政治較勁,這樣的結局真是親者痛仇者快。


 


    除了美牛,大家罵最多的莫過於油電雙漲,因為這是攸關民生,人民日常切身感受的事。油電雖屬國營,但經營績效及盈虧總是公司大事。調漲油電價格,ㄧ方面基於公司經營發展,國計外更牽涉民生,考慮層面不能不說既廣且深。馬政府先是疏忽考量國內經濟那麼低迷,仍然往如前例隨公司報來油價漲跌公式調整市場價格,還說一次調足,方可既挽經營於狂瀾,又方能救公司於起死回生,更能提升國家競爭力,完全不考量普羅眾生無耐於民生之凋疲,已到了孰忍與不可忍的臨界階段,這股民怨於是像火山般爆發了。加上兩大公司經營多有人謀不臧弊案,媒體人民紛紛呼籲先清理經營沉痾,法辦違法主事,調整高層人事,唯政府行政總是老牛拖車,以致形象大損。更不利的事,政府先是誓言旦旦電價非如此調整不可,事後又迫於民意以分調緩調作結,公信力蕩然無存;而油價更是一次調足後,卻連續十幾次調降,公司竟也還能大言油價預測非其專業等等。這不是已是天方夜譚了嗎?這樣無端造成社會萬物齊漲的政府豈能不人神共憤?這樣的經濟部長,竟然也不必辭職,難怪弄得你幹譙他吐嘈大家一起來嗆聲,成了全民運動。當然這筆帳,全都算馬英九頭上。


 


   再來講證所稅,這項60%股民支持、70%非股民支持,社會民意幾乎一致贊成的重大稅改,還搞得全盤皆輸慘不忍睹,說明財政部的有勇無謀一無是處。本來馬總統總想在第二任無連任競選壓力下,做幾件漂亮的事,尤其社會上迫切追求的公平正義議題上。剛好劉部長就有馬認定的那份理想執著,當然世間既有伯樂,就會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慘烈淒美,唯一不幸這回陪葬的全不買單,個個怨聲載道。大資本家說我配合,卻私下調度縮緊了些資金,說了幾句重話,就吃定政府沒那種;小股民看股市蕭條也慌了方寸,附和了大戶,反倒打政府ㄧ耙。主管財部當初本還以為民氣可用,一氣呵成,尚可完成部長母親二十年前未竟志業,本當為ㄧ樁美事,未料事到臨頭火燒屁股,黨政會商政院立院一再協調,召集官方民間多少學者代表會議補網修船,最後仍不敵市場、民意強大壓力,終而潰不成軍,沒替國庫多增一毛錢的稅,反勞民傷財,空留笑柄。而財部部長掛冠走人,留下大家ㄧ臉錯愕,猶聞馬總統看了晚報,尚喃喃自語,「事情怎麼會這樣呢?」。這樣重要的政府施政,這樣草率的決策過程,說實在的連ㄧ間小公司都不如。


 


   光是以上三件攸關國計民生大事,馬總統領導的內閣都沒做好,不是忘了「凡事豫則立」的古訓,就是全掉以輕心。尤其馬總統本缺調和鼎鼐的天生特質,各部會難免掉入本位主義,各行其事,以致會有財部不知經濟部油電漲價怪事;而物價既然漲了,公平會不去查察,尚只知頻頻呼籲大家勿隨漲起舞,要抗漲以免為虎做倀,這些就是所謂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不食民間煙火」的滑稽大戲。再說,既使連任總統雖有跛腳之危,身邊的貼身團隊情如哥們的也就講話小心點,不要讓領導中心威望民調每況愈下,你像胡志強說政府要有抗漲思維,不要領先漲價,內政部長李鴻源說拆「文林苑」是居住不正義,這樣的局勢醬的言論,是政治人物及格的語言?我這時倒懷念想起當兵時每天呼的口號,「鞏固領導中心,服從偉大領袖」不是神話。但是反過來說,如果國民黨(如果還算是黨,志同道合謂之黨呀!)政府真如其實這樣「粒粒落落」掉下去,那正好也是台灣兩黨輪政美夢成了真,是件大好事。


 


    沒有理想只有現實,是無德;只有理想沒有現實,則是無能。馬英九和陳水扁,李登輝及蔣氏父子等前任總統,是屬於前者後者,大家可以自行填入。但是在此之前,不少媒體都有ㄧ種說法,說馬英九當選「走了一個混蛋,來了一個笨蛋」。這還是很難不對號入座的傷人。「愛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方是持平」,這是胡適先生給蘇雪林信中提過的話。如果大家平心靜氣想一下,這些總統就任時不都懷抱ㄧ些為台灣做點事的夢想嗎?如果我們光憑ㄧ己之私、各黨利益來批評謾罵,社會國家會進步嗎?改革有改革的目的正當性,過程合法甚至合理合情性,如果大家ㄧ味要求不經討論協商的改革,要一針見血速成的改革,那發生的可能是ㄧ場革命。即使如此,台灣在政治改革的大帽子下,卻不幸還隱藏了多少藍綠的私下盤算。簡單的說,就那選票考量而已。這是很可惜又可悲的事。在可以預估的很久很久的未來,也都將是這無奈的結局。這要等到有一天,當選民願意在「做對的事」與「討好人民」的候選人中,選擇他們的候選人,才能了結這噩夢。2000年美國大選,高爾贏了ㄧ般選票,卻因佛州廢票爭議輸了選舉人票而敗選,高爾在敗選演說中,雖然對最高法院判決佛羅里達州廢票爭議有所不滿,但他說:「為了人民的團結及美國民主的健全,我接受了這次裁決……我們必須以對國家的熱愛,來取代我們的失望……將我們團結在ㄧ起的,遠比分化我們的重要。」我們政治道路上要學習的正是這種風範。


    最後我以「曾參殺人」的故事來結束這篇議論。春秋時代曾參在魯國山東費 (念ㄅㄧˋ)縣時,有一位與曾參同姓名的人殺人,有人不察就告訴他母親說:「曾參殺人」,他母親織著布不加理會。沒多久,又ㄧ人來說:「曾參殺人」,他母親也照常織布不理會。沒過多久又ㄧ人來說:「曾參殺人」,他母親聽到趕快丟了織布離開織機,翻牆逃走。說實在的,我們罵一個民選總統到這種地步,已經遠超過ㄧ般西方民主國家民主的規範。現在不但是在野黨罵,電視名嘴罵,老百姓每個都朗朗上口得罵,連自家人也罵,首先要問這些一籮筐罵的東西是真的嗎?還是人云亦云,曾參真的殺了人?卽使萬ㄧ都是真的,罵就有用嗎?這樣罵下去馬英九會馬上進步嗎?還是他可能四年任期未滿,就被罵下了台?大家不都也知道鼓勵遠比責罵有效嗎?如果大海中ㄧ條船的船長,經過船員交相指責後,他的判斷不是更令人擔憂嗎?因為他已經完全失去信心了。這樣的道理也是很明白的。


 


   我ㄧ天早上去看一位老朋友,七十好幾了,他說剛到路邊砍雜草回來,我說這麼認真呀?他答「哎!幫幫馬英九做點事啊!當總統被人罵得這麼慘。」無論幫誰做點事,我們社會上正需要這樣的默默付出的人。馬總統,至於你,就別再陷於「自我感覺良好」。千萬記住:「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