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9日

澳洲旅札

20170507澳洲旅札


平常
















     
       所有的日常相信也都是來自神諭,誰想到一二十年的期望(expectations)突然瞬間發生了,那些年一直想參加的紐澳之旅,終於還是實現了。同學年初邀同遊澳洲,我們一口答應,印象裡似乎好久沒這麼爽快俐落決定一次旅行,而這爽快俐落也正是來自平常心,一個旅程可以拖個二十年才上路,就只能說是「平常的期望」(ordinary expectations)了。抱持這種「不貪心」、甚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前來,這莫非是邁入老年的跡象,似乎什麼事總想先立於不敗之地。有時還滿討厭自己這般保守幾近頹廢的念頭,不管怎樣就是帶著這般心情來了。



 



       六七千公里的航程,坐了近十小時,電影再怎麼好看,餐怎麼難吃,什麼都是假的,唯一真的就是你得一小時一小時,把這難受的漫長機上時間自己給吞下去。飛機一降落布里斯本,如釋重負,全身突然輕快起來,加上澳洲海關不像美國那般冷峻森嚴,航站內各種指示標誌還中英並行,親切窩心,看來此次旅行有了好的兆頭。


     





     
        朋友女婿女兒開車來接,布里斯班未若巴黎羅馬的經典,也沒有舊金山的燦爛或波士頓的悠遠,然而相見時的親情流露,自然又喜悅,正如布里斯班藍天白雲,乾燥淨爽的空氣,平常裡有著一分真實樸質。車行約半小時即至女兒住處,紅瓦白牆,庭院草樹綠意盎然,環境高雅而靜謐。






        我們抵達後稍作梳洗及休息便享用來澳第一餐,一碗熱騰騰香氣四溢的餛飩麵,吃得過癮。晚餐的豌豆、泡菜、肉骨茶排骨湯,比台灣還道地家常。晚餐後看台灣政論電視,邊泡上熱呼呼的高山烏龍茶,配著台灣帶來的花生米、花生糖、芝麻片,豐盛裡透出家常。我們講粗茶淡飯,年老愈覺得盡是祖先智慧,一時頓悟人生最寶貴乃平常也。




     



        把帶來的衣褲整齊掛滿衣櫥,幾本書籍雜誌排置書桌,再看看皮箱平放著的兩支按摩棒後,打開手機Line暢通無阻,如果這不叫平常,什麼叫做平常呢。我真愛這種感覺!








天下父母心





   




 
        同學老婆早於年初,就陪回台過年的女兒先來澳洲了。女兒嫁來澳洲,好福氣生了三個寶寶,為人母的打從孫女出生就一直伴在身邊,照料起居飲食,精神感人毅力更是驚人。想起我孫子在美出生,老婆與親家母也時如空中飛人,來回奔波,天下父母苦心用心,區區寸草果真難報。抵澳次日同學親家設宴款待,談話裡也知悉他們更在早年即由親家母辭了工作,隻身帶領兩子來澳國高中求學,其曲折艱辛過程,聽了也令人敬佩動容。尤其親家分享父子兩代互動經典法寶「Be patient and Waiting」,異國他鄉受教 ,一時大有同感,不覺惺惺相惜起來。


         有天早上上街購物排隊,隊伍很長,有點無聊無奈,就靜心聽了一位中國大媽大聲講手機,她應是剛來澳洲探望在此讀大學的兒子,在電話中她催兒子去理髮。

         媽媽:你起床沒?不是馬上要上課了?

         兒子:起來了。

         媽媽:你今天去理個髮,你先跟阿X拿100元去。

         兒子: (電話中傳來不悅,埋怨又嘀咕的聲音。)
       
        媽媽:你怎麼不聽話呢?昨天你爸看了照片,就說你頭髮太長了。

                    我騙了他,說你其實已剪了,只是頭髮長得特別快。

                    你今天趕快去剪,明天咱碰頭後,立刻拍個照傳回去,免得他囉唆。
     

        兒子: (又是一陣不耐聲音)  我也有我自己的主見呀!

        媽媽: 什麼主見呀?小孩子有什麼主見呢?你怎麼這樣不聽話呢?     

       這時阿姨在旁接過電話,想打圓場。
     
         阿姨:你要聽話呀,你媽這麼遠跑過來看你,你不要為難她呀!

                    你媽作夢都喊著你的名字呢!要聽話嘛!好不?乖。

         ...............

    「孩子長大了,怎都變成著樣呢?以前小時候多麼乖呀! 唉......」

         兩姐妹排著隊伍無奈的嘆息著。


    

     
        初來兩天,晨間我們兩對老夫婦,喜歡附近小山公園走走,自得其樂。有一山名「Daisy Hill」,入口有一雄偉靜穆之廟宇佛光山中天寺,原是台灣星雲大師所建,頗感宗教力量之無遠弗屆。沿路群樹茂密有緻,小徑蜿蜒曲折,頗不負daisy詩意。然詩意歸詩意,入山愈深人煙稀少,又屢見黑漆枯木,頗似黑熊蹲伏其內,四人便為安全起見,便先擬訂以裝死、爬樹、瞪吼、逃走等策略應付,提高警覺小心翼翼,免得一時慌亂命喪他國。


     
        中午回家路上,市場購得新鮮蔬果,鮮魚兩條牛肉若干,主食水餃,品嚐在地4X啤酒,午餐便吃得如意盡興。睡個午覺起身,輒往布里斯班市區一遊。布市依畔布里斯本河,三百萬人口,為澳洲第三大城,南岸河濱公園,綠草如茵,原是世界博覽會舊址,咖啡廳及餐館林立波光瀲灩河岸,尚有面積廣大的植物園,散步其間優雅閒適。又搭免費遊艇遠眺本市聳立高樓,著名故事橋及攀岩景點紛入眼簾,回程還徒步瀏覽燦爛夜景,可謂大飽眼福不虛此行。




墨爾本  坎培拉  悉尼



     大清早四位老人便各自背著背包,在朦朧夜色裡抵達布里斯本機場搭機前往墨爾本。班機0745起飛,表定0930抵達。除登機因行李超重挨罰100澳幣外,一路相安平順。墨爾本是澳洲六大行政州之一維多利亞州首府,人口達五百萬,僅次於悉尼為澳洲第二大城,屢列居世上最佳宜居城市首榜。它還於1956舉辦過夏季奧運,為全澳文化、商業、教育、娛樂、體育及旅遊重鎮,他如服飾、藝術、媒體製作、舞蹈、名牌精品等等,皆能獨領全球風騷。1835年由英國移民建鎮以來,一直擁有最多移民,歐亞兼而有之,華人更高居全市10% 人口,別於美國舊金山市特以「新金山」稱之。我印象最為深刻乃世界四大網球公開賽時,電視轉播時澳洲公開賽場地內偌大的Melbourne 一字。




   










       到達墨爾本當日,便參加巴士旅遊前往Puffing Billy搭乘百年蒸氣火車,跟台灣去阿里山坐小火車沒兩樣,又風塵僕僕於夜晚趕到老遠的路到菲利浦島看企鵝回巢,可惜所見不多有點失望,回到飯店卻已是萬家燈火身心疲困。




   
        次日我們竟放棄早先報名已繳一日旅費2000元之旅程,自行作墨爾本一日遊,收獲豐富大呼值得。一些富有歷史紀念意義的古老建築,諸如弗林德斯火車站,維多利亞圖書館,聖保羅教堂,濃濃古典主義維多利亞建築讓人流連再三。聯邦廣場四周亦不乏新式建築,其媒體中心及藝術展覽館也吸引遊客駐足。





     

        停留墨市最後一天,我們跑了趟來回約有五百公里的旅行,沿著壯麗自然山水的大洋路(Great Ocean Road)前往觀賞坎貝爾國家公園內的「十二門徒岩」,此實為海中風化的石灰岩石,雖以耶穌十二門徒為名,可惜所剩不全氣勢稍損,總覺似從高雄一路搭車到野柳看女王頭一遊。相較於1917年修建之大洋路,以紀念世戰榮民,比美台灣榮民之中部橫貫公路,則路實遠比石更有深意。





 

        來澳一星期了,我的homesick通常一週便易發作,年紀愈加週期愈短。今日前往坎培拉,晨起決定不外出去吃昨晚大夥鎖定的中國城內的燒餅油條,隨便泡了飯店房間的錫蘭紅茶,配上昨晚超商買的吐司,抹了法國ST.DALFOUR的野草莓果醬,還有蘋果香蕉,算是夠豐富營養了。老人家出外旅行,早上起來總得一陣忙亂,盥洗、吃藥、著裝還要打包,有時還強迫症似地,非把棉被折好床單撫平毛巾掛好,所有物品歸了原位才肯心安罷手。







   
        往坎城路上,車程頗趕,只在一處Glenrowan參觀被稱為澳大利亞叢林大盜Ned Kelly被俘處。傳說中的凱氏行徑頗如台灣傳奇俠盜廖添丁,受澳人尊敬,於2000年悉尼奧運開幕式甚至特予提及。我們於夜幕低垂時抵達下榻飯店,所幸還能於抵達前參觀了澳國國會及各國駐澳使節區,國會大廈新穎而潔白亮麗,顯出一派高雅莊嚴,傍晚彩霞映照下尤為迷人。各國使節舘建築莫不心思挖空爭相鬥艷,唯恐落於人後,其中又以美中兩館佔地最廣,十足大國氣勢。





     
        坎培拉雖是澳國首都,唯其乃晚至1913年,聯邦政府為平衡悉尼與墨爾本地理折中位置而規劃之政治城市。發展較慢,人口甚至尚未達50萬,且大部份皆為政府公務人員。適值美國副總統 Karen Pence來訪,此間媒體大幅報導而愈凸顯其政治味道。原為印第安納州州長的潘氏,萬萬沒想到答應擔任不被看好的川普競選副手,竟飛上鳳凰榮任美國副總統,更沒想到這輩子還得風塵僕僕,為北韓核彈威脅而訪問遠鄰韓日及近親澳紐。參觀澳洲之國家戰爭紀念館也讓人印象深刻,此舘紀念澳大利亞以往參戰所有為國捐軀英勇戰士,佈置陳設肅穆寧靜裡又見親切而平凡,展出更是一篇篇感人肺腑的英勇悲歌,令人感思萬分。






        終於來到悉尼,來澳首要的目的地,也不是為了夢寐以求的歌劇院,甚至只為夢幻的「雪梨」兩字 (為什麼要用「悉尼」這麼醜的名字呢?)。遠在1770年英國庫克船長由此地探險入澳,幾萬年以來便在此生活的原住民便得改變了命運,不管是遠渡而來英國本土自由民,或是一批批英國船艦載運流放於此的罪犯,都一樣要開始面對新的生命。





        自1788年居民於悉尼聚集造鎮至今,成為新南威爾斯省首府,這座城鎮人口已高達五百萬,成為澳大利亞第一大城,更是公認世界生活品質最高的城市之一。即使如此,我腦海裡印象最為強烈的莫過於新年那悉尼燃放的煙火,於夜空中放肆的噴吐,絢爛旎麗光彩奪目。





   
   
        到悉尼當然首要便是一覽歌劇院風采,歌劇院由丹麥設計師約恩烏松於1959即開始設計,1973正式落成,2007年便被聯合國教科文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是20世紀最具特色建築之一 。外型以雪白船帆為造型,近看則有貝殼細緻婉約紋路,整座建築物以雪梨港灣大橋為背景,於一片藍海中特為突出 。院內有音樂廳及歌劇院兩大主廳,其中音樂廳可容納達三千人。我與同學皆愛攝影,竟分別利用上午、下午、傍晚及夜間不同光線,以不同角度拍得百餘張照片,大為過癮。




   



        於悉尼最後一天,我們參加 一個Tour 前往藍山國家公園,參觀野生動物園,近距離欣賞了小袋鼠 (Wallaby)和 大袋鼠(Kangaroo)、無尾熊與企鵝,總有沒枉來澳洲的好加在。坐纜車三段,遠眺三姐妹山及觀賞原住民歌舞,皆不甚精采好看。唯此日遊覽所費不貲,每人繳費120澳幣,換算台幣幾達三仟元。






                 
黃金海岸 布市文化踏覽


     



        到澳洲旅遊,黃金海岸似乎是必遊景點,國內各旅行社莫不強打此一路線。我們前天風塵僕僕由悉尼搭夜班機飛回布里斯班,休息一兩天又興致昂昂僱了小車,專遊此聲名遠播著名澳洲東海岸。海岸線長達60公里,我們選擇了較著名的衝浪者天堂、 Broad Beach、Nobby Beach 及次日的Sunshine Beach一遊,所見皆當地或西方遊客盡情享受海洋沙灘,衝浪戲水或作日光浴皆而有之,或臥或躺看書發呆,各有所嗜,人潮洶湧而擁擠,然皆渾然忘我樂在其中。



 
       
        這兩天我們還造訪Beerburrum國家公園,進入遠於1770年庫克船長即予命名、流傳著Gubbi Gubbi族原住民傳說的玻璃屋山Glass House Mt. ,十二座不甚高峻山峰林立,相傳還是同屬一家族,各司父母子女職分,頗為有趣。又去神仙島、瑞士村,皆如台灣國內觀光小鎮九份內灣,而沙灘亦如福隆海水浴場等等,不甚特殊。唯遊一處拜倫灣Byron Bay,乃澳國地理極東處,建有一燈塔,胖圓厚實,金黃夕陽灑落,風情萬種,海岸迤邐綿延陣陣白浪,開朗闊遠,實兩日以來所見最佳風景。






      

       回台前日,偕同學拜訪其台灣好友,好友夫妻盛情特在家自烤牛排羊排款待,可說是來澳最為道地也最為豐盛之一餐,又承他們市區導覽現代藝術館、博物館、演藝中心,補足這次澳洲之旅總覺少了的文化,了無遺憾。他們夫妻二人旅寓澳洲多年,動人神仙家庭愛情故事,比電影好聽好看,先生辭掉台灣事業及公職來澳專陪太太讀大學,作飯洗衣照料起居,半百夫妻其樂融融。這畫家太太更是神奇,好不容易克服語言障礙讀完大學,今年竟又考上台灣某藝術大學研究所,好學勤學,精神著實可佩,而先生現正忙著打包八月搬回台灣,繼續幫太太完成其藝術之旅呢!





        

偉大前程《GREAT  EXPECTATIONS》
  

   
     
     
         出發來澳前好長的一段時間,總是想著一本英國作家狄更斯Charles Dickens所寫《遠大前程》(GREAT  EXPECTATIONS)這本書, 台灣也有翻譯成《孤星血淚》的。這本書是描寫一位男主角Pip 暗中受一無名氏,曾為英國囚在澳洲的犯人的資助,從陰暗童年到後來完成他的人生志業的故事。沒想到我本來抱著common expectations 來的,竟全翻盤為great expectations ,因為大感來此後所見聞,好像都是這偉大前程的真實故事翻版。




   
        我們一趟澳洲行,就莫說上面提的神仙眷侶,驚訝街頭所見,熙來攘往,黑髮黃膚在所皆是,哪個不是懷抱美夢前來呢?首先便見同學親家胼手胝足移民澳洲的歷程,為了較好的生活環境,或孩子的教育及發展,離鄉背景如不是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必也為思之再三所作之決定,現在似乎美夢成真,誠可喜可賀也。那日往藍山之司機兼導遊,已半百年紀方自中國福建來澳,只六年光陰,卻也在觀光旅遊事業拼出一片天地。遊黃金海岸所僱司機,還只是台灣某大學畢業不久、不到三十歲的小夥子,赤手空拳來澳闖天下只有三年時間,也有傲人事業,與本地華僑女子成婚生子,已打算買房子了。





   
        最為湊巧是言談間竟獲知他現今駐節歐洲的舅舅乃我大學同學,這世界還真是夠小呀!想想在車上急著與正在歐洲的他通話的興奮熱情,頗真難忘。將近四十年前,四位任職國小教師的我們,白天教書晚上上課夠累人的,那部《Great Expectations》也曾在不苟言笑的系主任雪佛逼迫下,利用週六晚上上完課通宵分頭查過字典分享筆記,困苦又美好一戰畢竟都過了。現今另兩位同學任職大學教授,一位還是中部國立大學英文系主任,這也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各奔「遠大前程」呀!




後記




     

        此行必須一提者是感激同學女兒一家,提供舒適住處及飲食,安排行程來往接送。同學女婿任職醫技公司,英挺高俊,溫文儒雅,為不可多得之有為青年,此行居住期間相談甚歡,每每有意猶未盡之憾。我永遠記得他跟我說,「當父母左等右盼兒女那不習慣表達的孝思時,其實它們早已悄悄降臨了。」 於回程飛機上我轉述這句話時,四位老人一時啞然,竟不知如何接話,寂凝空氣中彷彿彼此聽見陣陣心思湧起、掠過心房的聲音,先是喜,後來一點憂,帶點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