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路上

 林毓生（1934～2022）是台灣一位非常令人敬佩的學者、思想家。出生在中國瀋陽，家世很好，青少年在北京度過，念高中時國府撤退隨家人來台。台灣大學歷史系畢業，與任教哲學系的殷海光老師結緣，成了影響其一生的恩師，啟蒙了他政治理論思想的研究，貢獻良多。林毓生大學畢業後，繼續於美國芝加哥大學就學，師承政治經濟大學者海耶克（1974年諾貝爾經濟獎得主），成為知名的政治思想大師。他後來一直任教於美國威斯康辛大學，也當選中華民國中央研究院院士。去年底剛於美國丹佛市過世。

林毓生無論於大學就讀時，或者留美進修期間，和他在台的老師殷海光，均保持了非常密切的聯繫，尤以學術思想的交換心得為最主要內容，亦師亦友的關係，在兩人已出版遺留下來的書籍，顯露無遺，讓人讀了相當感動。有一封1962/06/04殷海光寫給學生林毓生的信，看到這位曾引領台灣政治自由主義思想的大師，對學生的器愛：「我幻想著，咱們如能於工作之餘，漫步於樹蔭之下，眺望於五湖之畔，談學論理，那麼這種凄苦清寂的況味就可減少多了。」

殷海光素被譽為台灣政治、社會領域裡，一位令人敬仰的自由主義思想領袖風雲人物。在台灣大學擔任教授或者政治實務上，他堅持民主自由憲政理念，對抗台灣戒嚴時期國民黨政權的壓迫，特別看出他人格的高超與偉大。1960《自由中國》雜誌被禁後，雷震入獄，殷先生也在此之後，到處被打壓，政學皆為蔣家封殺無從落腳，身心交迫生活困頓，最終於1969年因胃癌去逝。現今台北市溫州街，尚遺有殷海光故居，供人憑弔，追思其一生為社會良知發聲的貢獻。

殷海光和林毓生，雖然被認為是傳遞政治自由主義香火的思想家，唯其到這21世紀初期，卻也看出自由主義與所謂由羅馬時期所傳下的共和主義，兩種政治思想互相矛盾之處。「共和」追求的行政、立法、司法的相互制衡，眼見已為崇尚個人主義的「自由」不當踐踏而漸漸式微。這也是身為殷海光、海耶克的嫡系子弟的林毓生，常為之耽憂與不安的地方。即使如此，林毓生生前接受訪問時仍然堅信，「我不敢推測未來，但是我覺得為自由而奮鬥是值得的。」看來吾等勢必要在自由主義惡化為極權主義前，力挽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