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生「波」

 記得成語應該是「無事生非」的，這無事生「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意思有點不同。我說的「無事生波」意思是，本來沒事的，卻陰錯陽差搞了個烏龍，把事情弄走樣，甚至還一發不可收拾，當事人也徒呼負負，莫可奈何。然而最重要的是，事情後來不管怎麼樣千奇百怪的演變發展，故事裡面主角配角與及在場觀眾相關人等，可沒任何一個人安著什麼壞心眼的。而最後的結果，大部分也是以喜劇收場，有時候變成一場鬧劇。基本上，從頭到尾，沒有人受到傷害。

整篇文章也應從昨天一場餐聚談起。我們師專同學畢業服務教育界，可說分發各地一別幾十年，不少同學這些年難得一見。還好現在退休了，三不五時大家約好時間地點，就可以重聚敘舊，可說是一件相當愜意的事了。昨天飯前的一個笑話是，同學一位叫「許勝O」的，有天他想撥個電話，給久未謀面又聽聞身心有恙的同學，表達關心慰問的意思。結果那位同學也是熱心過人，拿起電話聽到話筒傳來對方「洗腎」（許勝），就不分青紅皂白，劈哩趴啦講一堆關於「洗腎」的醫療注意事項，在「許勝」同學根本無法回話的情況下，這鬧劇就這樣演了一、二十分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事有湊巧，我們到附近魚市場午餐，那老闆娘素以健談風趣為顧客喜歡。她昨天陪我們一道用餐，也說了件有趣的「無事生波」的往事，頗堪大家領悟借鑒。她說她婆婆90歲了，有年逢其生日，嫁出去的小姑也是一片孝心，就傳統的買了一大袋紅蛋送回家，這身為嫂嫂、當時還開著麵攤小吃店的老闆娘，一見到這麼多的蛋，隨口無心的就回說，「唉呀，蛋，我店裏不是一堆嗎？怎還勞妳拿蛋來呢？」結果這小姑也不懂事，把這寒暄性質客氣的對話，原原本本跟老媽說了一遍。這故事再發展下去，當然就不能善了。老媽說，什麼時候我生日吃過店裏的蛋？身為老闆娘的媳婦更委屈，認爲婆婆生日哪次只是吃蛋了事，不都是外面辦桌吃大餐吃蛋糕？這真是「無事生波」的一場「慘劇」⋯⋯。

              （永安漁港觀光漁市 高平海產小吃店）

事更有湊巧，這回是我和同學的故事了。有一年，記得我剛退休，可能有點無聊，午睡起來就從家裡撥了個電話，想逗逗那時還沒退休、在台北一所國中當訓導主任的同學。我故意用很嚴肅的語氣，佯裝督學指責他，有人檢舉學校的學生吸食安非他命。剛好那時正是各級學校推廣、執行掃毒期間，此等大事還由上級電飭，這還得了。結果他老兄，可能也是午休過後還沒回神，在電話中解釋又解釋，一講半個鐘頭，害我一直都無法插話，解釋這是惡作劇，讓他早點停下來，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後來終於講累了，才給我機會趕快跟他說是我啦。之後他真的把我罵死了，餘怒不消，好久都拒絕跟我講話。

原來是因為隱約記得莎士比亞有部喜劇〈Much Ado About Nothing〉，梁實秋把它譯成〈無事自擾〉，我才想到「無事生波」這題目。這「Ado」就是含有「煩擾」、「周折」、「無謂」等等的意思。本來明明就沒事的，偏偏無意中發生了一堆無謂的周折、麻煩，有時真是事出所料。這樣說起來，開玩笑或不經意講話，可還真的會闖禍的，豈能不小心謹慎？我前幾天看了一則有關《論語》的故事，也是警惕我們不要隨便説話，信口開河。宋朝有位尚未出名的小官王聖美，有天他往見達官貴族。孰料這一干人都不太理會他，還煞有其事的在探討研究孟子。其中有位就問王聖美，關於孟子你知道什麼嗎？王答「從頭不曉」。眾皆驚訝問，「如何從頭不曉？」王聖美這個時候就慢條斯理的答道，「孟子自己說過『不見諸侯』，為什麼後來又大喇喇記載『孟子見梁惠王』呢？我真是搞不懂呀！」即使孟子，不經意說話也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