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軒隨筆 夏日午後

     轅軒隨筆20120827

夏日午後

《劉敬叔孫通列傳》

    太史公說「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劉敬脫輓輅一說，建萬世之安…叔孫通希世度務制禮，進退與時變化，卒為漢家儒宗。大直若詘，道固委蛇。」這「大直若詘，道固委蛇」說得極好。它的意思是說最直的東西，看上去好像是彎的，正道就包在彎彎曲曲之中。

    劉敬輔漢高帝，諫高帝入關建都、慎防匈奴伏兵、和親單于、徙六國大氏十幾萬人入關中，初始均與上意相違，甚或得罪入獄，後來證明實乃未雨綢繆，替漢家天下建立了長治久安的基礎。而叔孫通先奉秦二世，後項粱、義帝懷王、項羽，最後跟隨漢王，難脫諂媚與貳臣之嫌，然而它最終能提攜、領導本對他反感的諸多儒生，替漢朝建立禮樂典章制度，文武官員樂以遵行。更在漢王廢太子、建宗廟左右為難之際，「進退與時變化」，能以一家之言說服主上，讓後人敬佩他過人的沉著與耐心。

    太史公司馬遷說，他作「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紀念表揚劉敬的「徙強族，都關中，合約匈奴。」、叔孫通的「明朝廷禮，次宗廟儀法。」我讀完以後，深受感動。尤其感受中國文化的淵遠流長其來有自，所謂「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價值千金的皮襖，不會只是一隻狐狸腋下皮毛可以縫製，除了體悟個人之渺小外，還想到每個人是否總要在歷史長河裏負有一點點的義務。

《清代名吏判牘》

   袁子才（枚）清浙江錢塘縣人，乾隆進士。任官知縣，勤政愛民，政績顯著，為後人稱頌。時任江甯知縣，有一生員裴昌熾託媒娶妻宋氏，婚前媒人與宋氏許諾豐富嫁妝，過門後始知受騙，裴因已花費媒金，心有不甘，遂投控知縣，袁子才不齒裴做法，加以批斥。

    批文文言白話夾雜，看懂應不難，我就原文照錄：「秉悉。爾忘娶妻娶德之說乎？色尚不取，而況乎財？財者，身外物也。爾娶其身，非娶其物，納幣問名之時，不先問人之性情何若，德行何若，而岌岌也以嫁奩為問，是爾心中先有一不可問之處，故媒妁得乘其隙以入，否則縱有行騙之心，簧鼓之舌，亦難入爾之耳，中爾之意，爾不自咎，獨敢咎人乎？夫婦以情意合，爾勿憒憒，所請不准。此批」。

    這樣的縣官批示，有趣又有意義，尤其一句「是爾心中先有一不可問之處」，直刺臟心，快人快語不使訟者有所遁藏，真是痛快淋漓。

《小風景》

    董橋的書我都買。他寫的東西，文詞雅麗清新雋永，意境尤為高雅，每每愛不釋手。這本他2002出版的《小風景》買了很久，很久前也讀過了，最近偶然書架重遇，發現在這樣酷熱的今年夏天，讀他的書身心特別暢快。尤其這回捧讀之餘，彷彿發現前次漏看了書末幾篇，現在有如獲至寶之感，竟然捨不得一次讀完。

    董橋在香港評1997回歸中國的香港政治，婉約細緻的文品中，不肯避諱犀利的批判，尤其對《基本法》第23條有關國家安全vs.基本人權的議題，表現出他文人鋼鐵般的意志，半步也不肯退讓。這些西方政治觀點，不管至今仍否繼續引領風潮，畢竟在香港掀起一陣陣浪花，在中國中央集權政治氛圍籠罩下，這浪花裏的彩虹尤為迷人、珍貴，更凸顯自由、民主的一些普世價值，是顛撲不破的恆久真理。

         近日看王建煊《公平正義何處尋》，他講看完張學良姪女2011新著，有關張學良被蔣介石幽禁歲月的描寫後，「感慨萬千，對張有諸多同情，對蔣減少尊敬」。當然對照董橋在媒體對共產黨政權當下不留餘力的批判，王建煊此時此刻對強人的評語，似乎晚了那麼一個半拍。但是你如果又看了白先勇新著《民國與父親》，書中錄了一段「亥電」：「…故敢不避斧鉞，披肝滌膽，上瀆鈞聽，並貢蒭蕘…」，揣摩一下他父親白崇禧，有意勸時任總統的蔣介石下野的誠惶誠恐，你就不會對王聖人過於苛刻。試想連當年與蔣勢均力敵、時稱「智多星」的白崇禧都未敢捋蔣之虎鬚，我們當然就能想像肅殺之下，螻蟻尚且偷生呀！我要為王建煊真誠坦白的有感而發，猛力地按個讚！

《濟慈名著 譯述》

    
        余光中的書我也買。我敬佩他治學的精神與成就，尤其對西方文學的深厚造詣，更難得的是他的中文散文、詩作更是膾炙人口。 

       日前買了本他新書《濟慈名著 譯述》，內分十四行詩、抒情詩、頌體、長詩、書信。讀著讀著竟發現附錄中獨缺書信原文，而我最哈名人書信，當下悵然若有所失，而上網查詢幾次失敗後亦不了了之。

    某日心血來潮，隨意寫一電郵至余光中任教之中山大學，除請教 一兩 行詩句中譯，尚談及書信原文漏失，可惜沒得到回信。我遂直接找上出版之「九歌」，只見封底印著責任編輯為莊文松先生。心想這哪這麼巧，他是在我作桃縣觀音鄉田野調查後，續接我的觀音埤塘專刊寫《寶貝觀音》的作者。

    我那時相當佩服莊先生的工作態度與專業精神。他為了寫好這本書，不但參考了我所有的調查資料，有關古蹟風俗與傳統文化，還不辭辛苦到處請教地方耆老。最令我感動的是，為了寫完這本書，他在我的故鄉就租了間農舍，整整半年，白天踏查晚上振筆疾書。他後來出版的《寶貝觀音》，是我看過描寫地方誌最好的一本書。

    我現在還常常想像那幅一位青年努力工作的美麗畫面。為了不打擾這位令人敬佩的有為青年，我因此打消了寫信給他的念頭。

《里橋頭暗》

電視畫面

    對不起，這本書您是找不到的。要不是性侵案主角李宗瑞惹的禍，我也虛擬不出這本書。那天某電視報導李宗瑞消息，銀幕上打出跑馬燈「李喬投案」，陸陸續續長達十分鐘。這烏龍可大了，本來電視台的本意是想報導李嫌想和檢警達成有利的自首條件，但再簡略也不能成這個樣。難道電視台上下不知道李喬是尚有名氣的客家大老、客家大河小說《寒夜三部曲》的作者？

       最近很多媒體、交通機構的語言文字讓我困擾與頭痛。例如媒體記者報導奧運準決賽為「二分之一決賽」，「天秤」颱風是「史詩」式颱風，莫非鬼月到了講給鬼聽的？又我有天下午搭火車去台北，3：12分列車慢分，站裏播報先是說2：12分列車慢分，稍後又說成4：12分列車慢分，令人哭笑不得；載女兒到機場，高速公路上把「第一航廈入境停車場」分成兩排書寫，先入眼簾的是「第一航廈入境」，當我要打方向盤進入之際，才猛然發現原來下面一排還有「停車場」三個字，真讓人措手不及。

    李宗瑞的新聞大家都會想看，只是看多看少問題。香港陳冠希醜照事件發生後，有次來台「宣傳」，看見媒體報導機場仍有一堆男女粉絲尖叫歡迎，我就對這種事看淡了。媒體或許有假，但參照台灣此次李宗瑞事件所顯示的一些社會現象，或多或少，不能否定相當程度現代年輕人價值觀的改變，他們對愛情、婚姻的關係，有完全不同於我們這一代的觀念。說真的，有些時候我們還要多練習尊重呢。

      

   偷閒於颱風前後，伺機外出攝影。背著背包，騎著自行車，似乎像一位狩獵者。雖然很累，落湯還淋得整個雞身，仍想要和各位分享幾張照片，沖淡一些前面所寫的亂七八糟與胡言亂語，及其帶給您的不快甚至不安。

轅軒隨筆 暗黑武士

 

   轅軒隨筆20120820

    暗黑武士

                       暗黑武士

         使者在黑夜中行走  帶著主人指令

         穿過街道  越過高樓

        照著密碼  像那老鷹抓野兔般矯捷身手

        以垂直角度

        準確地攫取目標

 

 

轅軒隨筆 北京十日 〈中〉

       轅軒隨筆20120806

北京十日（中）

7/19

    來北京，遊覽紫禁城是為重頭戲。紫，取天象王者之星紫微，禁，就指只有天子及皇親貴族所能涉足、他人嚴禁入內之地，人謂「大內」是也。紫禁城是明朝成祖皇帝朱棣於永樂4年（1406），遷國都南京至北京所規劃開始興建。《明史》記載「詔以明年（永樂5年）建北京宮殿，分遣大臣采木於四川、湖廣、江西、浙江、山西。」、「徙山西民萬戶實北京」，14年更徵集十萬工匠、百萬夫役，於永樂18年竟工，可謂工程浩大，甚至勞民傷財。

    天安門入午門，門朱紅高廣，想到「推出午門斬首」，一股殺氣逼來。隨後依序是太和、中和、保和三殿，這些所謂「外朝」，是皇帝主持典禮、處理國事及接見群臣的地方。過乾清門，就進入了「內廷」：乾清宮、交泰殿、及坤寧宮，往前入御花園，加上分布兩側的東、西六宮，是帝后嬪妃居住生活休閒之處所。出神武門即接景山，山頂頭可俯視整個北京城南北中心軸線，雄偉壯闊氣勢使人為之神攝。景山以前又稱媒山，就是前述明朝最後一位皇帝崇禎自縊處。至此，眼見皇城的金碧輝煌、森嚴高貴，把中國的建築之美發揮得淋漓盡致之餘，終究檔不住心頭湧來一陣哀戚，傷感那崇禎上吊前之血書仍寫道「諸臣誤我，死無面目見祖宗」的悲慘結局。

    明自太祖洪武至崇禎皇帝自盡未及三百年，以朱元璋平民建國，可謂得來非易，國祚短促殊稱可惜。本來成祖朱棣續位，於明朝甚至中國歷代皇帝裏，算是位勵精圖治、顯有績著的一位，論者甚有與唐太宗李世民相比者；明朝江山看來似乎前景大有可為，未料天終未肯如願，無語蒼天。

       話說朱棣原為太祖四子，封燕王，不滿兄子建文皇帝朱允炆有削籓之舉，遂以清君側為名起兵「靖難」，經過連年王位爭奪，生靈塗炭，幾十萬人死於戰亂，終於在西元1402年搶得皇位登基。也許因為得之不公、當了皇帝又像他老爸一般大開殺戒。說實在的，要人人喜歡還真不易，即使鄭和把大明天威揚名海外，或即使紫禁城建得那麼磅礡凜烈、雄偉悠遠的天子氣勢，亦嗚呼無濟於「勢」矣。

7/20

       今日阿文女兒再租一車，前往慕田裕長城一遊。租車300餘元，加上每人搭乘纜車80元，以大陸消費水準可謂所費不貲。然而每個人都認為太值得了，因為我們悠閒自在的爬長城，來回長達四小時餘，無不香汗淋漓，大呼過癮。我自己想也沒想過氣氛會如此優雅盡興，主要是以前上八達嶺，印象裏簡直是擠沙丁魚似的，那能像這次累了隨時可以休息喘口氣、喝口水，或近觀城牆磚石之斑駁古遠，或遠眺長城外古道邊景色之遼闊幽渺。一路上我們兩對夫婦時而相較腳程，時而互相扶持，最後四人全部成功登頂。好笑的是，有一婦攜其幼子，在我們登頂之際竟然對其子說道：「你看！這四位老人家都上來了！」我們只好一臉苦笑回報。

      下山沿途尋覓如台灣之果園兼餐廳吃午餐，想瞧瞧鮮豔碩大之水蜜桃是如何掛在樹上的。結果見一活魚餐廳，撈得一條兩斤鱒魚，叫上兩盤野菜，一道爽口好吃豆腐球，配上滿滿一杯冰鎮啤酒，酷暑裏偷得此閒可謂沁人心脾。隨後繞往「明十三陵」，親見著名定陵，為之慨嘆，一為其陵墓工程之浩大神巧，一為皇室勞民傷財至如此地步。尤見地墓中有「金剛磚」堵住穴門為防破壞，材質堅硬，布陣嚴整，陰森中看了背脊冷出一股冰涼。又聽得導覽敘述，帝王下葬時常有不少活人陪葬，簡直慘絕人寰。想到孟姜女哭倒長城，想到電視劇裏宋神宗一生不上朝的荒怠無度，我就一肚子氣。中國歷史可還真是人民百姓血淚寫成的啊！

 

    今早赴長城途中，見得一處綠色隧道，寬廣深邃綠意盎然，映入眼簾美不勝收。過此佳景，接著又陶醉於道路兩旁路牌，生動鮮活雅趣的在地地名，看了親切無比。這些地名相信您看了也能會心微笑的，例如光織谷、黃花城、紅螺寺、知春里、駱駝庄、栗花谷、響水湖、新荔枝灣等等，夠有意思吧！這我又想起北京胡同更有趣久遠、但肯定已慢慢消失的名字，諸如大腳胡同、狗尾巴胡同、劈柴胡同、口袋胡同、梯子胡同，寫了連自己都忍俊不禁。這時你再比較美國紐約甚麼第五街、第十四街，或者我中壢家附近甚麼黃興街、百韜街、自忠街、林森路、合江街、梧州街、惠州街、蘭州街，簡直令人氣到都快腦中風了。這些主其事者公務員苟且偷安，使用公權力卻讓市民無感，理應「推出午門斬首」。還好，這時你尚可分辨了甚麼叫優美雅緻，甚麼叫粗劣通俗。

        

    晚上十點阿文來電約去吃「大排檔」，路邊夜市也。人行道上排滿桌椅，或高或低，人來人往座無虛席，顧客以年輕者居多，或蹲或坐或立，或談或烤或搧，各有適意姿態自得其不同情趣，只見煙霧繚繞、肉香四溢，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我們叫了烤羊肉、羊鞭、板筋等，林林總總兩人啃了五六十串，配上啤酒，閒聊新竹五年同窗趣事，回憶青少年共有的寒苦生活，加上微醺時「性」致大起，黃色笑話不意傾巢而出，欲罷不能。這美好日子痛快光陰，彷彿不在人間，上了天堂也難找到。

7/21

    今早以昨日登長城辛勞故排休，阿文講的對，我們既是人人口中老人家，就不要不自量力，好勇愛鬥。有天早上大家坐下吃酒店的附加早餐，一位服務員前來要我們的餐券，我們說沒給呀。幾經交涉不得結果，最後找到昨日值班的櫃檯服務員，她開口就說，「有啊，我明明拿給一位老先生的。」我與阿文面面相覷，遭此悶棍，心裏更有如吞下鐵團秤砣，「部長就部長」。

    酒店休息讓我們旅遊的節奏有了緩急變化，彷彿體會出時間也有它的優美。我一樣早起，不想吵到內人，安安靜靜坐在浴室馬桶蓋上看書。其實此書在台已看一半了，見其書寫意境尚高，專文在《聯報》亦有好評。但這次看完，竟不能苟同其書中每隔幾頁便置有他本人玉照，一襲鬆散白衣，顯示其仙風道骨模樣，看多了實在厭煩。而文中下筆亦隱約看出其尚存「名心」，諸如「台灣小小文化圈，如果還知道林某存在，多少也因前期我在這一塊戮力所致」、「十年來只有兩個台灣團與其聯絡相會，都是我帶」，捧好友笛家「台灣的許多朋友因我而知道他，大陸的樂界也因我才真正認識他」，又動輒引「造價動輒上億的設計學院院長」、「擁有三百畝龍井茶園」朋友。不勝枚舉。況且我自己常相信「人無因隱而名」者，大部分皆「因名而隱」。或許本書作者及其所交遊者皆已修有禪身，我輩凡夫俗子甚難望其項背，所以致焉。本來看他以前文章，淡泊親切，今日讀來卻都好像昔日偶像竟離我等如此遙遠，頗為失望。唯其論人生四事，仍深得我心，可奉為人生圭臬：一、讀萬卷書二、行萬里路 三、游於藝 四、志於道。

    又看央視越劇《釵頭鳳》，實在動人實在好看。劇情描述南宋愛國詩人陸游與表妹唐琬的愛情故事。兩人才情契合天造一對，終成美眷。奈何陸母以礙子功名予以拆散，兩人無奈各自娶嫁。經過幾年，兩人於沈園巧會，除互吐衷情外只能感嘆無緣。陸游有感而發，便於沈園壁上題了一闕《釵頭鳳》，詞意極為傷淒優美，娓娓深情感人肺腑。「紅酥手 黃藤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  歡情薄  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  錯 錯 錯  春如舊  人空瘦  淚痕红浥鮫绡透  桃花落  閑池閣  山盟雖在  錦書難託  莫 莫 莫」。陸游於後外放任官，一日唐琬再遊沈園，突見陸郎題詞，一時流露深情隨即題詞於後：「世情薄 人情惡  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  欲箋心事  獨倚斜欄  難 難 難  人成各  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  夜闌珊  怕人詢問  咽淚裝歡  瞞 瞞 瞞」。故事劇情感人，唱得更是委婉悲切。尤其唱到那幾句「錯！錯！錯！」、「莫！莫！莫！」、「難！難！ 難！」、「 瞞！ 瞞！ 瞞！」時，我整顆心都差點被挖了出來、掏了出來。

    中午吃羊蠍子，就是羊脊骨部分。因為是家老店，取材烹調老道用心，強調原料只用內蒙古錫盟和烏盟兩地區五到六月幼齡羔羊，經泡、挑、燒、煨、燜等十幾道工序方才出鍋。一鍋香辣嫩排，吃得口齒留香，意猶未盡。店家為了要去羊騷腥味，餐畢端出特別調製之酸梅湯及甜點，是為絕配。

        離開餐館，烏雲密布，天色大變，太太與我「打的」（叫計程車）前往有名的798美術館參觀。抵達時已傾盆大雨，到處積水。還好我們適巧可作室內參觀並不礙事。這間美術館又稱「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展覽作品現代新潮，雕塑、繪畫每每叫人大為稱許，嘆為奇品。亦見不少外國遊客慕名而來，冒雨穿梭偌大館場。我觀賞、行走這頗負盛名的藝術殿堂之餘，時而低頭沉思，喜見中國富起來了，能不惜重資把藝術踏出國際化腳步，引入多元世界文化潮流，此乃中國進入國際社會另一重要管道。

     好不容易，冒雨街頭「打得一的」回酒店。這場雨就這樣一直下個不停，來勢洶洶。電視台報導這場強降雨，是北京61年以來最高紀錄，造成嚴重災害，人員死傷房屋倒榻沖失，交通影響尤大。陸上交通打結外，首都國際機場竟有四百多航班未能起降，八萬旅客滯留機場大廈，真可謂前所未見。我晚上8點正欲出外覓食，未料馬路一片汪洋，只得隔鄰便利商店購得麵包、壽司充饑。頃接友人葉董來電訊，「北京大暴雨，希望你們平安，如期歸來。」風雨中特見友情可貴。

轅軒隨筆 北京十日〈下〉

      轅軒隨筆20120813

北京十日（下）

7/22

 

   昨日經一場豪雨，街道上尚有部分拋錨車輛外，大都恢復正常秩序。大陸人多好辦事，一早就見路面上到處是清掃人員努力工作，精神態度令人敬佩。大雨過後，北京清涼得有如喝下第一口啤酒般爽快。

    今日出門返家皆以公車代步，大陸稱公車為「公交車」，票價一或二元（冷氣），古蹟景點下車即至，經濟方便。駕駛服務相當親切，乘客亦彬彬有禮，水準不輸台北。

    早上先去天壇。天壇亦建於永樂年間，是皇帝祭天的地方。入門後參天古柏迎面而來，一時增添不少涼意。茂密林蔭公園底下市民進行各種活動，遊客頗多，非常熱鬧。天壇仍屹立如昔，此番來遊適逢整修不久，美輪美奐，然我偏懷戀從前老舊模樣。人多就敗了遊興，盲目隨遊客繞了一圈天壇、圓丘、又對著回音牆胡亂說了幾句，我們就前往潘家園舊貨市場了。這市場奇大，佔地寬廣有幾個足球場大，以舊書、玉、骨董、書畫吸引遊客。我因時間上並不允許我尋找寶物，只能死了心早早離開，許下他日非豁它一整天不可。然我一想到跟這些人交易，要沒臉皮無厘頭殺價，要耗時勾心大纏鬥，心裏還是怕得要死，大陸旅遊購物餘悸猶存呀。





       

        中午在舊貨市場門口邊吃涼麵。這涼麵想必大大有名，只見不太乾淨的餐館內，五六十張桌子坐滿客人，男女老幼婦孺，三教九流，全都叫上一碗。看到大家急著倒入店家獨門配方特製的芝麻醬，狠狠扒它幾口的勁兒，就很難不想到中國人講「民以食為天」的畫面。


  

〈攝自今日美術館〉

    回酒店前繞道參觀今日美術館，入口廣場金屬雕塑表情誇張有趣，館樓頂上更置一整排男性坐姿素雕，兩腳自然垂下，好有逸緻。購票入館，各展室作品以兩性主題居多，前衛幽諷，頗有深意。此趟北京行，內心常有豐收、不虛此行感覺，究其原因大概是參觀兩大美術館，感觸良多，這還多虧阿文女兒對北京文化多有涉獵，幫了大忙。午休後再次偕妻前往按摩，與師傅大談按摩要領，功夫全在拿捏的輕、重、緩、急，主客靜肅一條心，那心全掛在客人那塊肉上，多少暗示我乃按摩成精，師傅你得使出渾身解數，不得敷衍矣。





 
      晚餐後與阿文攜了腳架，「打的」到城內攝中國舉辦2008奧運主要場館「鳥巢」及「水立方」。正值夕陽彩霞滿佈北京城上，忽藍忽紫，時黃時紅，變化萬千。而兩大建築物夜景入境，輝煌璀璨，令人讚賞。每有佳作，心裏便暗自歡喜。

   
 此次中國旅遊，難得我不畏麻煩帶手提電腦出門，本想照得美景並隨意寫上旅遊心得，同步與親朋分享，更能方便與家人聯絡。不料大陸地區，中國政府網路管制甚嚴，酒店雖配有線路，唯使用極為不便，只好打消美意，不無遺憾。

7/23

   今日參觀圓明園，是此行預定最後一個景點。坐公車再轉捷運，非常方便。入門前大家吃了個叫「伙燒」的早餐，大約就是用驢肉當餡的三明治吧。一早進園即為美景所迷，竟遲至下午一時才不捨離去。還好這驢肉發功，要不然廣大園區恐無腳力走完。荷花正盛，千姿百媚，天亦正藍，朵朵白雲，閒步園裏，荷塘垂柳伴著迎面涼風，不時輕輕、悄悄地吻上你的臉頰，好不愜意。池上輕舟穿梭、幾座藍頂紅柱古色古香涼亭，遊客閒坐，湖光山色，一幅人間無限靜好圖畫，就直在眼前。太太有感而發感慨的說，這邊應該提得好水泡茶，看書閒聊或散步一整天，才不荒廢。

    圓明園本無現況大小，記載原為康熙皇帝贈四子雍正，希望他修鍊以臻「圓滿清明」，故以為名。而雍正當上皇帝後加以修葺，也就把它當作御花園，後任幾位皇帝乾隆嘉慶以致咸豐都一再擴建，方有後來規模。要不是咸豐時八國聯軍那把火，圓明園就更為漂亮了。火燒之後雖又由慈禧、光緒等大力重建，這園最後還受了一次大浩劫：文化大革命。一直到中國政府於1983年決定把它設為遺址公園，列入國家重點保護文化觀光單位，好像才得回它原有的安靜美好面目。



    出園搭公車往清華大學，結果學校大門慕名訪客大排長龍，警衛要一一查照放行，大熱天我們並沒有這般耐性，只好校門口照張像便匆匆離去。又到對面北京大學看看，也是長長一條隊伍，都排到大馬路上來了，如法炮製校門照得一像，溜之大吉。雖然有點失望但總要識得時務，有所取捨。而我看兩所大學，從校門一眼望去，增加了好多現代硬體建築，似乎已無當日古典歷史味兒。上回來猶記在未名湖邊散步，步道兩旁還有 一兩 間矮破民宅，傍晚時分還冒出縷縷炊煙，大學與市民生活好像濃在一塊兒，倒像參觀過的幾所古老歐洲大學，儼然一個大社區。現在北大門禁一森嚴，腦袋瓜本常能想像蔡元培、胡適在校園講課、行走模樣，竟「人去樓空」，大概再也回不來了。

    正午時刻，飢腸已轆轆，人行道邊買得兩籠包子，邊吃邊等公車，好像十天下來已能融入北京生活。搭車回胡同下了車，幾步路外一間順元堂老北京炸醬麵館用餐。我平時路過還看不到有甚麼客人，未料用餐時間人山人海，餐廳擺上近一百張桌子，外面門口等著叫號的還人聲鼎沸，只見跑堂小弟端菜小姐來回穿梭，忙得不可開交。我們點了一道千層肉餅，清香Q彈，一道酸菜魚，濃郁有味，令人回味無窮。只是看見有一客人，竟然脫了上衣光著上半身大剌剌喝酒吃菜，實在令人倒了味口。

    晚上阿文女兒朋友請吃飯。我們四人換下T恤短褲，「盛裝」赴宴。酒店果然高檔，服務人員氣質高雅穿著端莊。用餐包廂布置雅素，氣氛安靜，菜色有巧思，餐具潔白發亮，這頓飯吃下來，真可說是此行最「人模人樣」了。離開中國前夕，作東主人慇勤夾菜勸酒，餞別情意隨賓客微醺酒意更濃濃發散起來。

7/24

    十天的親近相處，我對北京市民總懷有一種莫名的敬意。他們自在自滿，男女老幼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篤定，神清氣閒。我看街角為人理髮婦人，椅子工具一擺就幹活起來。顧客在旁依先後排好一行安靜等待，師傅、髮客各自身心安頓，付錢收錢迅速簡單，情景使我動容，久駐不想離去。

    「理髮一位多少錢啊？」我忍不住好奇的問。

    「男的、年輕的四元，女的、老的三元。」她簡單答道。

    「為甚麼呢？」

    「男的、年輕的會賺錢呀！」

    這肯定就是北京最可愛的街頭畫面了，可不是？




     

                                                                                                                                                                                                                                                                                                                                        北京尚存有一點讓人產生高度敬意的地方是，他們祖先世代老早學得對世間的對應，就是我們常說的待人接物。有兩句話料必聽過：「天高皇帝遠」、「敬而遠之」，這可是他們幾代傳承下來的經驗之談呢！試想皇城可曾讓你大意隨便？貴族可曾讓你可親近？一不心心可是要殺頭的。因此，他們沖淡和諧，吊嗓遛鳥、牌戲飲饌、琴棋書畫、遊山玩水，自成一套優雅。彌勒佛那圓滾大肚，正是北京人「有容乃大、無欲則剛」幾世人鍛鍊出來的法寶，可敬啊！

    中國歸來先是有感時光易逝，上次來北京人還叫我「少年ㄟ！」，這次開口閉口叫「老人家」。是呀！頭髮不就已經大白了，腰不就已經沒那麼硬直了？「歲月不饒人」，果真不錯。其次對台海兩岸關係更有所感觸，「時過境遷」、「水到渠成」，大家耳熟能詳，時間不就是王道嗎？鄧小平不也說一百年也可以等呀！這是千錘百鍊出來的大智慧。既然等這麼久了，我們為什麼不能再等等呢？何況台灣人民現況真的還沒法接受我們的總統，是什麼特首、書記。哪天，等到台灣人能夠欣賞電視主播「天亮」這麼好聽的名字，能夠聽懂她播報的「北京強降雨」、「前方斷路」、「趴窩車輛」，或看懂「水砲」、「港灣停車」、「防范、抢救、灾害」等等日常用字的時候，大概就是兩岸和平統一的時候。台灣人有句俗語「呷緊弄破碗」，相當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