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軒隨筆20120707
轅軒隨筆 我愛曾老師
從清晨開始,這陣雨就突然加碼下了起來。天井的玻璃罩嘩啦嘩啦傳出熱鬧的聲音,來勢洶洶,急促渾重,使得在客廳看報紙的我,心裏不免也隨之浮動。這時門口突然有人按了門鈴,我嚇了一跳趕忙起身前往開門。誰會這麼早呢,我有點納悶。
「唷,樣按早呢?曾萬福!」樣按早,是客語「怎這麼早」的親切問候語。是以前同事,又同為客家人,我常直稱他姓名,總覺較親切。 「沒啦,昨暗脯〈昨晚〉打電話講你目珠紅,過來看看。」原來昨天他聽說我腹瀉,報了個紅豆薏仁湯藥方,原本應該喝湯,我卻只吃紅豆,他擔心是否上火造成眼睛痛,一早趕緊過來察看。
這麼多朋友中,我尤其喜愛曾老師。由於長我幾歲,自然對他多了一分敬重,打從心裡就把他當成了大哥看待。其實他並不是我們玩在一掛的。不喜交際,朋友不多,加上禮佛茹素多年,可以說深居簡出。我會和這個性並不怎相同的人在一起,因為大約三十年前同在一所國中教英文,剛好共用間辦公室。他對我照顧有加,也常互相研討一些教學問題,就是這段三年相處,建立了友情基礎。隨後兩人各分東西,一晃三個十年轉眼間已是過往雲煙。
人說投緣的人磁場相同,我們倆退休後竟又碰頭黏在一塊了。這回重在一起,皆已是知天命之人,對於保健養生都有一定程度的興趣與關心,兩人可說一拍即合。近年萬福浸染中醫經絡,對於人體穴道經脈分布與及其掌管影響各器官等健康常識,有相當精闢的心得。其實我早知他以前就拜師學了把脈、針炙、刮痧及拔罐等一些民俗療法,雖然還沒到行醫的程度,但卻非常熱心樂意與人分享所學。退休後他更有時間投入,參加密密麻麻的課程,有的學費貴的驚人,動輒五萬十萬,他卻毫不在乎;一些相關的書及器材,買起來更不手軟。他的狂熱,讓朋友感到好奇,但也招來老婆的怨言。她並非痛惜金錢,只怕他走火入魔。至於我,卻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人說投緣的人磁場相同,我們倆退休後竟又碰頭黏在一塊了。這回重在一起,皆已是知天命之人,對於保健養生都有一定程度的興趣與關心,兩人可說一拍即合。近年萬福浸染中醫經絡,對於人體穴道經脈分布與及其掌管影響各器官等健康常識,有相當精闢的心得。其實我早知他以前就拜師學了把脈、針炙、刮痧及拔罐等一些民俗療法,雖然還沒到行醫的程度,但卻非常熱心樂意與人分享所學。退休後他更有時間投入,參加密密麻麻的課程,有的學費貴的驚人,動輒五萬十萬,他卻毫不在乎;一些相關的書及器材,買起來更不手軟。他的狂熱,讓朋友感到好奇,但也招來老婆的怨言。她並非痛惜金錢,只怕他走火入魔。至於我,卻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以往我不信中醫,更不屑所謂的民俗療法,認為那是江湖術士詐財的惡劣行徑,沒想到年過半百後卻有迥然不同的認知。雖然我本身仍不能接受拔罐刮痧針炙,但至少已不像從前那麼排斥。另一方面我這幾年對按摩有了興趣,一開始大概因為它對紓緩運動造成肌肉痠痛有療效,後來又覺得對暢通人體氣血確實頗有幫助。由於有這交集,兩人很自然又ㄏㄨㄛˋ在一起,互相交換養生保健心得。萬福也在這時候主動幫我按摩,ㄧ開始是因為我左腳常感酸麻。
「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癌細胞,西醫基本上是治標,對癌細胞窮追猛打想要消滅它,中醫從改造身體體質下手,是治本。」按摩時他總不會忘記順便講一些中醫的基本理論。
我這回可好,喜愛的按摩以前一百分鐘一千兩百塊請人按,現在不但免費還可學習不少中醫常識。大家都說我是一隻白老鼠,而我也樂意成為他的試驗品。每回萬福上完課回家,他就打電話叫我過去,一個當「醫生」,一個當「病人」。一個深慶得人(鼠) ,一個樂不可支。他認真賣力我也湧泉以報(刺激與反應), 老朋友從沒想到什麼叫付出什麼叫回報。日子一久,我慢慢有些粗淺的體會。知道人體的六臟六腑,臟腑之間有十二條經絡相聯接,分陰陽兩面,從頭到腳隨身體兩側四肢依序分布,只要它們通了,百病自然離身。所以按摩穴道或肌肉,無非就是活絡氣血。
萬福告訴我,「氣血不足就導致痠,如果進而凝滯就變成痛,而凝滯正是體內代謝功能衰敗的開始。廢物未能順利排出,囤積成毒,日月積累演變成為癌細胞生長的溫床。」他不厭其煩講得詳細,像以前在課堂教書一樣,學生都累了他卻正來勁。
他在搓揉推捏我的腳時,粗糲的手掌與拇指強大力道,常痛得我兩眼昏黑。他卻不理我只管問「是酸還是痛?」有時實在已頭痛欲裂,我就發點小脾氣頂回去,「痛都痛死了,哪還分得清楚啊?」
「我是擔心,酸就還好,如果痛就不好了。」他還是不疾不徐笑笑地回我話。而他又極仔細,每回按鼠蹊部時,絕對不忘說,「羧ㄗㄨㄟ〈客語男生殖器〉要先送唇頭〈客語旁邊〉去。」聽起來超級親切。除了經絡與穴道的按摩外,他知道我胃腸不好,常耳提面命要我自己多按摩「足三里」。「它的位置就在小腿脛骨外側一指寬,膝蓋下三指的地方。」他一絲不苟地說。我按圖索驥,按摩後先打嗝排氣,一會兒功夫胃腸就覺舒緩,屢試不爽,遠比制酸劑有效,況且不必擔心副作用。另外他指出,腳掌隨尾趾與第四趾中間骨縫膽經、沿腳掌邊向腳跟按摩過去刺激膀胱經穴,可以促進腸胃血氣。他通常先會示範方法,然後要我跟著做,有時我們會互按,一面交換心得。
按摩令人感到舒服,讓人欲仙欲死,但有時卻會使你痛得哇哇大叫,方圓五十公尺都可聽見哀嚎聲,懼怖慘切。我自己發現,「哎喲!」是第一級叫聲,大約還能忍受,「哦!」則已加劇,而「啊!」代表忍無可忍,命要豁出去跟你拼了。相反地萬福能忍,聲色不露,這大概和他內斂本性有關。一般相信按摩時還是不要ㄍ一ㄥ較好。有時自己還為按摩之際,不自覺叫著「還要還要!」、「重一點重一點!」、「不要停不要停!」感到芄爾。而按摩舒服時甚至要入了夢鄉,半睡半醒間我還禮貌上撐著,與他一句我一句無厘頭的對話:
「這樣會痛嗎?」,「昨天東風沒碰到。」
「翻過去。」,「相片要洗出來」。
即使如此荒腔走板,他事後也從來不提。去萬福家按摩愉快又特殊,先聊天,然後腳踩踩三角木板以促進血液循環,以利按摩。客廳裡一台小小放唱機,不停地傳出阿彌佛陀梵音,鐘聲報時也是阿彌陀佛,桌上放的書仍是阿彌陀佛,加上燒著艾草,滿室裊裊輕煙,比去大雄寶殿還莊嚴。他三不五時講「諸惡莫做歲歲平安」道理,談助念、放生及禮佛,使得我不得不強作六根清淨,卻只勾起以前去「馬殺雞」時的奢華荒唐。
還好大嫂常在場,總會說些有趣的事與爆爆老公的料,便又成另外一種風景。她糗他是無趣的老公,從不帶她出去玩,卻為了放生與助念買了一部十二人座的休旅車,台灣頭台灣尾載著道親跑透透。有次萬福嫂夫人看我們按摩,說了個笑話。她說她女兒見爸爸替媽媽按摩時媽狂叫不已,說「媽妳這樣叫很累吧?我幫妳叫,妳專心按摩。」真有意思。
她也會使壞逗他。有次她出外旅行,出發前約定她打電話回家時,第一句要答「我愛你」。好巧不巧我去按摩時電話到了。電話那頭強逼著,這頭「咿咿嗚嗚」語焉不詳,後來只好擠出一句「源暄在這裡。」這是他老婆後來報的料,讓在場的他一臉尷尬,只能擠出招牌的靦腆苦笑,而我與大嫂卻故意使勁的大笑。
快樂時光過得快,舒服時光更快。兩三個鐘頭往往在「翻過來」、「翻過去」、「打側」、「面向上」、「覆落去」親切和煦的聲音裡悄悄過去。聽說幫人按摩時間不宜久,傷了自己元氣外,還會吸附被按者的濁氣。但他似乎沒想過。他幫未曾謀面的往生者助念,按摩時從來不嫌惡我的臭腳ㄚ,用網子抓蚊子還小心翼翼把它放出房間,對這樣的人來說,甚麼濁氣、臭氣已不是他思維的層次。
我常帶著感動的心回家,路上並非回味按摩酥麻帶來的快感,我忘不了萬福提及,如果他早點懂這些中醫經絡醫學,他母親也許能多活幾年。至孝令人感動並油然生起敬意,他平時嘴邊掛著客語口頭禪「按高毛」模樣,除了體會他的無奈與聽天由命外,我也很難忘記那憨厚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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