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軒隨筆2013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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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 |

寫這樣的東西,好像我搖身一變,成了研究植物或動物專家了。其實還是談我比較喜愛的文藝啦。高粱是最近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在他代表作之一《紅高粱家族》主要描寫的意象,而老虎則是李安在他新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少年Pi的奇幻旅程》裡的那隻老虎。兩岸各在文學、電影的藝術殿堂上,贏得世界一致的肯定,真想相信中國人在21世紀正準備抬頭挺胸地走出去。
《紅高粱家族》主要描寫作者在中國東北高密故鄉的故事。結合了鄉土與神話題材,以寫實與魔幻的筆法,刻劃出對故鄉的愛戀與憐憫,讓讀者體悟邊陲原住民,無論個人或群體,為了掙脫生活生命的巨大壓抑,不肯向命運低頭的故事。高粱本是他們賴以為生的重要農作物,作者巧妙的把它擬人化,化為有血有淚,又與居民榮辱與共的 精神象徵。

因此,人的不安,可以是高粱的不安,更透露了是作者本身的不安。總而言之,作者把高粱挺拔剛硬的意象,直接加諸於人身上。書中的主角會懷念奶奶的一切,「奶奶被子彈洞穿過的乳房挺拔傲岸,蔑視著人間的道德和堂皇的說教,表現著人的力量和人的自由、生的偉大愛的光榮」。甚至面對整個集體政治社會大環境的轉變,眼見國家或故鄉變調的發展,難免感到無奈,莫言會不安的寫下對「純種高粱」的想望與對其退化的焦慮。
這本書像極了馬奎斯的《百年孤寂》,有興趣稍加比較兩本小說的一些角色特性(老邦迪亞vs余占鰲/易家蘭vs奶奶/瑞美迪娥vs二奶奶),以及所使用的隱喻、象徵、嘲諷、戲謔等筆法,簡直異曲同工。其實莫言致力小說創作時,正是所謂魔幻寫實小說當道、馬奎斯大紅大紫之際,所以也不能說沒直接影響了莫言;正如馬奎斯心儀美國南方作家福克納一般。又如果您看過福克納的《出殯現形記》(As I lay dying),再連結到莫言《紅高粱家族》寫奶奶的喪禮,包準會莞薾而笑。

再來美國求學與就業的日子,他的太太 林惠嘉 女士,除了背負生兒育女為人母的重責大任外,更要在先生失業時挑起家計。李安生長於傳統儒道家庭,個性忠厚內斂,命運上一生要背負對父親的歉疚,以及妻子的無悔付出與包容,面對這樣無形的壓力,他只有努力以赴,堅定不移。在他自己選擇的電影路上,及父親最後從反對變成鼓勵莫大的期許下,完成我所謂的自我救贖。
少年Pi面對大海中救生艇裡那隻老虎,正如原著所描寫的,「有時我因為理查帕克的存在而高興,那麼我就會獨自在絕望中生存,而絕望是比老虎更可怕的敵人。」李安拍完這部影片後也有感而發說,這是「對自己成長的磨鍊,須馴服自己心中那隻老虎。」作家張系國把《少年Pi》比喻如魯迅寫的《狂人日記》,故事裡的主人公,一股腦兒向觀眾、讀者傾訴他們的不安,至於接納與否,甚至因而覺醒,那已不是創作者本身的事了;因為最重要地,創作者自己身心至少獲得安頓。Pi最後不是說每個人心中的老虎是什麼,「這取決於你,這故事屬於你的了。」
李安的《少年Pi》也有大量的隱喻與象徵,例如Pi這名字,是數學的π,是以無限形式表現完美的形狀圓;理想是無止境的,而每一個人如果不能征服理想,他的人生就無法獲得安靜,意味無比深長。影片中另外看到Pi不時因物傷感說出「Sorry」,道出人生最大的遺憾,往往沒時間跟親人道別。李安的父親過世,他還在國外奔波,生前沒能見最後一面,這不能不說是李安要在他的作品想要表達的遺憾。李安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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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李安與主角 |
如果一定得比較這兩件「藝術品」的不同,我想說的是莫言的《紅高粱家族》,雖然與李安的《少年Pi》,一樣講不安與救贖,但是前者述及偏重群體,隱指社會國家,也就是說個人的救贖最終還是要表現在群體上,如此才算完成,依脈的是中國傳統儒家修身治人治天下的君子之道,此即我們常說的立功立德立言了。相反的是,《少年Pi》描繪的救贖,是單純的自我實現。中西文化不同,藝術表現的切入點亦看出其不同,由林見樹或由樹見林,趣異旨同。
寫到這裡,想起2005年我兒子出國時,我要他帶去美國幾本必讀的書當中,有一本就是有關李安奮鬥的故事:《十年一覺電影夢》。現在想起來,有一股頗為驕傲與安慰的「先見之明」,此刻和大家分享,是克服「不揣淺陋、井底之蛙」的隨興之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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