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軒隨筆 舊金山系列〈之二〉

     轅軒隨筆20120618


舊金山系列〈之二〉
   戀戀風塵舊金山

   在舊金山你會看見一種味道，風情萬種妖嬌美麗嫵媚撩人那種，它讓你的心因為來不及承受而從跳動轉變成悸動，ㄅㄜㄔㄚㄅㄜㄔㄚ的，你從來沒這樣眷戀時間光陰過，生活一下子充實起來，生命好有意義。

    早晨走在小鎮街上，古色古香的餐館，一格格朱紅古老的木頭窗子乾淨典雅，裡面用餐的人那麼自然優雅，溫暖陽光灑下，不冷不熱，這裡真像遺世獨立香格里拉。瀏覽此間周末的農夫市場，也讓人驚艷連連，看那茄子像冬瓜大，各顏各色的彩椒嬌豔欲滴，新鮮碩美的鮮花水果，香噴的各式麵包點心，尤其買賣兩方一派悠然自得，沒有半點市場心機，也讓來閒晃的遙遠訪客不知不覺融在這天上人間裡頭。

    沿路再拐個彎，轉到鎮邊Hillsbrough一處高級住宅區，別墅每間幾有半畝地，古木參天，庭院深深，悠靜有禪意。整個社區依傍一座高球場而建，只見平坦青草高低起伏，整齊有致，漂亮極了。球場上間有零散球客揮杆，敞佯行走於如此綠意盎然的寬廣空間，不啻為假日一大享受。

    已是晚秋，舊金山氣溫就是降不下來，除了清晨傍晚有點寒意，白天一件T恤就可打發。雖然街道兩旁落葉繽紛，黃紅粉紅赭紅褐紅大紅，到底也說不清幾分秋意。

 

       

    不管中國字英文字我都極有興趣，有時還覺得有幾分過度敏感。

    中國字單從閱讀「文字學」就可以獲得很多樂子，最近幾年作家如張大春、徐國能還有唐諾，也有一些較通俗的有關文字的故事；來美前好友王主任也說要介紹一本極好的「文字學」給我，這是我回台前意外擁有的一個興奮期待。

    現在我想講grand 這個字。

   grand這字字典上的解釋已經很多：雄偉的、壯麗的、尊貴的、重大的等等，然而它一經跟別的字組合，意思就天差地別，也變得相當有趣了。例如Grand Canyon美國大峽谷，Grand Canal中國大運河，Grand Duke 大公皇子，Grand-大合唱，台灣的圓山大飯店也叫Grand Hotel，而縮寫GOP，Grand Old Party,指的是美國共和黨，「隆重開幕」大概是 Grand Opening非常準確又傳神的翻譯。至於運動場上滿壘全壘打叫Grand slam大滿貫，後來又轉用於職業網球，凡是囊獲四大公開賽冠軍者亦稱Grand slam大滿貫。

 至於說敏感，大概也是比一般人花較多時間閱讀，所以對文字句子會相對挑剔。 前幾年有時會去當一些投標公部門的文案評審，很多單位會請我因為我幫他們嚴格把關，會中常不客氣指出內容文句疏忽錯誤之處。對英文也是一樣，例如家附近台銀就有拼字錯了，我主動要任襄理的朋友立即改正；還有遠在石門水庫的把「後池」翻成After Pond，是找不到人改進的天大錯誤，承辦人及主管都要打屁股。這一次搭長榮航空來美，愕然發現這麼大的國際營運航空公司竟把pleasant拼成peasant，以至於Wish you a pleasant trip 「祝你旅途愉快」變成Wish you a peasant trip.「祝你有趟如農夫般的旅行。」大老闆張榮發據聞治軍嚴明，如不趕緊改正，恐有人要吃排頭甚至捲舖蓋走路了。

  最後，當然我也得坦白一下，會想講grand這個字，因為是當阿公了。雖然我的朋友Sam愛開我玩笑，要殺殺我銳氣，說台語「牛睪丸」就是grandpa啦。不管牛睪丸豬睪丸，或者雞睪丸也好，他是不會體會當阿公的快樂的。    

      到Burlingame車站搭Caltrain。走在街旁陣陣寒意襲來，讓人確信已是深秋。今天晚上我們搭火車到市中心San Francisco劇院看歌劇，莫札特的作品＜唐 喬凡尼＞（Don Giovanni），由舊金山交響樂團伴奏。這電影台北年初剛演過，描寫一位登徒子始亂終棄，最終落個玩火自焚的下場。莫札特的宮廷音樂、交響樂、鋼琴曲、小夜曲、協奏曲，託太太學音樂的福，家裡CD不少，剛好也對了我的胃口，因此我這門外漢還有些懵懵懂懂的印象，但歌劇就陌生了。在台灣聽過一場，完全記不起來；在國外這是第一次新體驗。

   幾次來美國，總覺他們對於一些傳統文化活動都很認真投入。看職棒有看職棒的樣子，看戲則有看戲的樣子，甚至你平時看他們吃穿住行也相當有節度，就是很在乎生活禮節，做什麼事都有個樣子。今天晚上看他們紳士淑女都盛裝參與，還有的甚至搭加長型大禮車前來，中場休息又見他們優雅持著雞尾酒杯，風度翩翩穿梭於Lobby，一片優美雅緻景像。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靠近他們聽到談論的話題竟也是演員的唱腔與表情。

    也許因為首演，五層半橢圓歌劇劇場大爆滿，除了一樓可以最佳視野觀賞歌劇及聆聽交響樂演奏外，其他樓層則略遜一籌，尤其四、五層就有的要用上望遠鏡了。然而我坐的第五層樓座位票價仍要美金108元，以台幣算高達三千多元了，真是所費不貲呀。但是如以感覺氣氛來講，光是看見一群六、七十歲穿著畢挺西裝，梳扮一頭整齊油亮頭髮的帶位老先生(像電影《長日將盡》那位)敬業的工作，目睹觀眾井然有序入座離座、輕聲細語地交談，其實一張票多少錢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唱腔演技我不內行，但劇情我懂，出發前也稍微study一下，但沒想到在美國看歌劇那麼輕鬆方便，因為戲台上空有個英文銀幕，的確造福大眾。說實在的，如以現場義大利文演唱，能懂的觀眾大概就有限。我在想如果我朋友老林能來聽就好了，雖然他一再以唱歌走音不肯讓我參加他指揮的合唱團，我仍然覺得以他聲樂與指揮的涵養，他聽就更值回票價了。另外我對舊金山交響樂團的表演感到驚奇，一連三小時的演奏，耐力與專注力都是最嚴厲的考驗。我真心感激他們提供那麼好的音樂給我享受。

       

    十月中旬來美前，適值農曆八月開始後的結婚旺季，一連參加幾個朋友娶媳的婚禮後，深深體會我們中國古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的深遠智慧。個個孩子不但優秀，言談舉止都像極了他們的父母親。看到朋友都那麼用心栽培下一代，而且都有了回報，心裏除了高興外，還感覺我們三四十年代的人戰戰兢兢奮鬥的歷程都有可歌可泣的一頁，真是該給自己拍拍手鼓鼓掌呀。另一方面，我們也慢慢邁入老人的行列，理應到達孔老夫子「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的境界了。但是，說實在的，單以台灣的政治與我們下一代的前途來說，其實是很令人擔憂的。

    遠離台灣對我來說感受最深的，其實應是遠離對政治藍綠惡鬥的灰心、痛恨。台灣政治走到這種不堪的局面，有時我心情好就以為海島政治人物的窄狹心胸性格使然，是沒辦法的事，然而大部份我是歸咎台灣現在檯面上或雖已淡出的政壇人物。這些人大部分以追逐私人權力名利為優先，各成了一利益團體，競相爭奪掠取了寶貴的有限資源，把公眾利益拋諸腦後。十年二十年過了，老百姓也麻痺了，就一切由它去吧。這種為了生活起見不得不苟且偷安，與不公不義妥協的後果，全民就在不知不覺當中喪失了對追求公義的美德。台灣人民道德水準的墮落，公民意識的不張，政治人物是罪魁禍首。

    本來全球化市場經濟掛帥後，台灣的競爭力就已面臨嚴酷挑戰，現在再加上兩岸政治非經濟因素的嚴重干擾，說實在的台灣經濟發展沒有樂觀的任何理由。所直接影響的，首當其衝的即是下一代的就業問題。也就是近幾年，親友家人要離開台灣到他鄉工作的聽說愈來愈多了。慢慢的，產業因為資金技術人力資源枯乾後而消失了，台灣於是變成沒有生產能力，完全須靠外部資源才能殘存的地區。

   戀戀風塵不是要談政治經濟的，但是舊金山因為太浪漫了，這種氣氛讓你滿腦子胡思亂想，胡亂非為。我是在凌晨三點看康正果的《百年中國的譜系敘述》到天大亮，才一時議興大發的。我敬愛的此刻在台灣的朋友，如果你也一時興起去買了這本書來看，我還擔心看完您會以為適逢辛亥，樓上糾樓下隔壁招隔壁，要一起去參加武昌起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