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舊金山
一、舊金山夜景
有首屬於四年級的老歌〈尋夢園〉，「我又回到我的尋夢園，往日的夢依稀又出現，深深戀情哪能忘記….. 」。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思從西雅圖回到舊金山的。這趟旅程非常舒服與溫馨，飛機一起飛，機長就說「飛行中雖有零星不穩定氣流， 我會儘量飛得平穩，讓各位貴賓感到舒適」。聽起來窩心。結果正如他的自信，飛機除起飛下降繫安全帶外，其餘時間都讓我們自由自在活動，沒有感覺有任何抖動，舒服極了。
機上我趁空瀏覽了兩份傅斯年民初未刊之殘稿〈造社會〉，講中國民初徒有社會之名沒有社會之實，有的只是如散沙的群眾，而其肇因於中國從來政治只有在專制朝廷，文化在八股科舉，整個國家毫無一點社會力。傅曾任台大校長，現台大校園內有一「傅鐘」，即是紀念他的。而鄰座氣質女，我看她上機開始就邊看手裡緊握的一大堆資料，一邊忙鍵入電腦做摘要。西方人乘坐任何交通工具都很能利用時間閱讀，真是很值得學習的文化。
回到兒子的家，雖然比不上同學的別墅豪華，也沒同學海外相聚熱鬧，卻又是紮紮實實安頓了身心。其實舊金山真是適合台灣人居住的地方，陽光普照，四季暖和，馬克吐溫聽說說過最冷的夏天在舊金山，可見一般。沒風沒雨，一片樹林，樹尖仿如一支支避雷針，動也不動，也沒台灣夏天的悶濕冬天的寒冽。另外文化硬體軟體齊全完備，古蹟名勝與風景又多。周末你就從AT&T球場往南走，沿著海濱，涼風習習，經過幾個碼頭的農夫市場，熱鬧有活力，累了坐下喝杯 BLUE BOTTLE咖啡，凝望風帆穿梭的藍藍海灣，從海灣大橋Bay Bridge 經過漁人碼頭到金門大橋GOLDEN GATE，運動兼欣賞不同文化的精彩活動，街頭藝人表演也好，攤販商家陳設也好，都可見到豐美與創意。
二、車上玩俚語接龍
這次來西雅圖溫哥華，除了和好友海外相聚取暖外，最大收穫是領略到晚秋楓情，大地一片五顏六色，五彩繽紛，豈是美麗漂亮可以形容。我常覺得上帝不公平，西方歐洲美加各國不但自然界有著豐富色彩，連人的頭髮眼睛也是精采。看那美麗嬌媚的美國影星葛妮絲派特蘿Gwyneth Paltrow湛藍深澈的雙眼，哪個男人不迷戀？也因為這雙明眸，我們幾個朋友都愛死她的電影，我尤愛那部《莎翁情史Shakespeare In Love》，讓人看得如癡如醉。
賞楓心情由溫哥華開始，一直到往德國村路上達到最高潮。火紅熾黃楓葉美不勝收，讓人目不暇給。這樣的風景，你除了不停地讚嘆外，其他事也不必做了，因為做了也白做。但至少要照個相吧，問題是照哪裡呢？說真的，這時你就亂掃射一陣，鏡頭也會毫不吝嗇得送幾張美景給你，似乎給你這意亂情迷的都快把持不住的美癡一個獎賞。我的一些自我感覺良好的照片，大部分也是如此搞定的。唯這邊溫度已低，路邊已見部分積雪，空氣清涼，出車外都要披上厚厚冬衣了。而友人住家晚上亦已零度低溫，想起舊金山溫暖陽光，出發遠行時我的小孫子熱得還脫光衣服，全身光溜溜吃奶，真是天差地別。
德國村來回一趟要六小時，去時風景漂亮沒時間講話，回時車上總有點枯燥。記得去年一車人全談政治，藍綠兩個陣營槓得都快打架了，這回有前車之鑑，也就聰明起來改談文化，以台灣俗語玩接龍，而且國台客語均不限。結果腦力激盪得百花齊放。
茲將所得有趣成果抄下，音注得準不準請包涵，大家就試著用不同方言、語調大聲念念看，味道神韻都要到位哦：紅通通、白蝦蝦(亮得發光)、嬌滴滴、黑唆唆、苦噹噹、青ㄆㄧㄤㄆㄧㄤ、酸溜溜、紅吱吱、鹹嘟嘟、善腰腰(很瘦)、善摳摳、肥嚕嚕、死了了、冷咻咻、熱剝剝(很熱)、病呢呢(病得軟綿綿)、軟態態(極慵懶)、軟趴趴、懶拐拐(慵懶)、黑堵堵(很黑)、黑瞰瞰(很黑)、肥壘壘、腳波波(想離開)、手ㄎㄧㄡㄎㄧㄡ(手稍麻痺)、目吃吃(眼直呆)、嘴巴巴(口開著)、目ㄕㄟㄕㄟ(眼直呆)、惡ㄎㄧㄟㄎㄧㄟ(兇相)、重虧虧(沉重)、走嗆嗆(走光光)、吃嗆嗆、輸嗆嗆、死嗆嗆、累死死(極累)、貴森森(很貴)、緊促促(急促)、頸橫橫(怒氣)、頭纍纍(頭低貌)、屎曝曝(驕傲樣)……
蠻有趣的吧！
三、分享
這次旅行其實有個主題我覺得很傳神：分享。溫哥華同學夫妻事業有成，親自設計建成現住的舒適大別墅。佔地廣闊，樓高三層，室內室外裝設全由兩夫妻精心構思，真是美呆了。有時我又覺得這房子不光只是美而已，裡頭有詩有夢，很難想像能找到這樣絕佳視野的地方蓋房子，幾面巨大清透的落地窗，日初夕陽夜景一網打盡。而且房子山腰底下又有海岸公園，清澈海水柔細白沙，堤岸遠處還掛個跨海獅橋，岸這邊有樹有湖，湖面野鵝悠閒戲水，一道夕陽照來，湖光粼粼，如此便自然成了一幅不可言喻的畫。
同學夫婦說客不遠千里而來，先生特囑太太備好晚餐，務使來客他鄉亦故鄉， 晚上用的食材還不能早上買，要他老婆黃昏作菜前才買，最後卻是吃到新鮮生蠔，卻掉了夕陽，殊為不甘與可惜。唯晚餐生蠔龍蝦加上一瓶威士忌，也夠四人盤古開天講到人間冷暖，體會人生除了打拼以外，仍有少許chance and luck，所謂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之事。最後主人如願醉客，然其亦已不辨他鄉故鄉。
另外有同學偕夫婿參加加勒比海愛之船旅遊，順便來美國玩，就開了一個mini同學會。餐會旅遊之後，有老公聽老婆一說化妝品及皮包是台灣的1/2或1/3價錢，就不停地催老婆買多一點，每天都想去mall，也見老公疼惜老婆真情。最近幾年我來Sam家也夠頻繁，在台灣聽Sam說他老婆已教好他在馬桶蹲著尿的正確姿勢，我擔心這回去要一體適用沒有優待，所幸還沒實施逃過一劫。同學一堆晚餐後就喝茶打屁，一邊由Sam叫號入房間與台灣家人打視訊電話。我看一開始都是先問孫子睡了沒，心裏好像沒其他人與事了。聊天分享故事裡頭有一則很有趣，說有位護士不解臥在病床老婦，怎每天一堆兒孫來探病，大家都不停掀起被摸俯老人全身，實在是難得少見的孝順，後來老婦過世，大家才知道原來老婦把一堆錢全用針縫在墊被床單內。
送走同學親友，Sam與我兩人開車進城，把車停在離市區遠遠的地方換搭免費公車輕快進城，閒晃西雅圖市區，第一次那麼認真看街頭藝人表演，見到隨興又見到認真，體悟人生除名利外，仍有應堅持的執著與自己可以追求的夢，所謂築夢踏實也。後在康樂酒家輕鬆恣意下竟吃了四盤鳳爪，Sam一時也嚐到無事一身輕的滋味。
四、帶孫
媳婦跟我談與小baby的關係，說是一種「一見鍾情」的愛，“fall in love at the first sight,”她說。這很準確也很傳神。父母有了孩子，一下子就體會父母的辛苦。例如聽媳婦說日前兒子見寶貝在醫院抽血作身體檢查，眼眶紅了，淚盈了，最後也還是忍不住掉下來了。回到家他們自己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呀」。又見到兒子輕放睡著的孫子於床上的情景，感觸很深。三十多年前，多少個晚上我們夫妻就是這樣放過多少次，失敗過多少次。我太太來這邊就曾放孫子睡，連續六次搞不定，最後一次小傢伙也睡飽了，竟然醒來睜開眼向她發笑。
不過帶孫子也有一些回饋，例如穿上各種時尚童裝可愛極了。他穿上壽司師傅裝，那呆憨阿婆就會說「阿婆的的壽司好了嗎？」，還一邊強要我點菜，簡直會把我搞翻了。然後他每次在房間內哭，就巴望人抱，我每次必先蹲低身體在房門刺探他真哭還是假哭，卻屢被他從嬰兒床木條縫裡頭逮個正著。兩對眼睛一時正面交接，會心好笑，這可不定是他算計以內的回饋呢。但有時逢他心情欠佳，如你只會依嗚依嗚或嚕嚕嚕嚕，甚至還走音，他就不會領情跟你哭鬧僵持下去，不肯輕易讓你好過，難纏呢。然而講真心的，再過十天就要回台灣，現在已經耽心依依不捨的心情怎樣挨過。談來談去，「小叮噹的任意門」、「基因複製人」加上「外太空艦長日記的時空傳送」一瞬間都出籠了。看來大概只有練習望梅止渴的份了。
說實在在這邊也沒甚麼大事，帶小baby反正餵三次奶大概即可交班，兒子媳婦下班也讓我們休息，兩個大工作起來上算輕鬆。尤其我除有弄孫之樂外，更有人張羅穿衣吃飯，不能說沒託老婆的福。例如她煎牛排，我吃了2/3 剩下冷了，她要再煎熱我說不必，拗不過她只好聽她的。後來我說煎熱好吃多了，她說至少十倍好吃吧。我說十一倍。反正加一倍也不要錢。我稱這HAPPINESS。
最近同學邱校長寄一e-mail 影片來，描繪大陸一對花甲夫妻背包客，在語言不通下行走世界的情形。同學邱校長特別要我注意最後一句話，他們最後說一句倒是令人深省：「把世界交給他們（年輕人）撐著，我們去旅行吧！」我把這e-mail讓老婆看，她當能體會。我也要向我一直尊敬的同學說謝謝，我這位同學在培養一對優秀兒女，兒子公立學校任教、女兒拿了北大藝術博士後，肯常讓我分享他寶貴心情感思，這也算是我大大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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