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靠特別為我煎的虱目魚)
昨天寫的「查老和北疆」,今天突發一想,來寫個老朋友「阿靠」,和他專為我上回拜訪做的這道煎虱目魚。其實說全煎,也未必,因為還有一點像紅燒。說句感動的話,這是我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道魚了。如果你可能會說我超誇張,就吃人嘴軟嘛!那我真的很難回應你,因為還可能要遠從「友情」的可貴講起,太長了。而這段故事根本無從開始,也無從結束。友情如果結束,還能算是友情嗎?
「阿靠」、「阿靠」,我都是這樣叫他的;記憶裡我好像從沒稱過他的全名。他是我當兵的時候認識的朋友,屈指一算,也剛好半個世紀五十年交情了。他那時在營裡的兵器連任預官排長,我則是第三排排長,我們倆很投緣,部隊訓練出操休息時間,尤其晚上阿兵哥都熄燈就寢後,我們常在排長的小房間聊天。軍旅日子總是訓練,枯燥加煩悶,所以也可以說是互相取暖。我們倆出身背景都差不多,屬於那種「貧下中農」窮困家庭,沒有任何生活的不良習慣,沒抽煙更沒喝酒,兩人在小房間裡,好像已經滿足於擁有自己的空間,即使一句簡單的「最近怎樣?」就好滿足好溫暖。
阿靠是政大財稅畢業的,所以他退伍即考入彰銀,更巧他還被分發在中壢分行上班,剛好也在我家附近。他老家雲林崙背,北部也沒什麼親友,順理成章就住在我家了。那時我剛成家,家裡多一個人一點也不礙事,還可以作個伴,我感覺真好呢。記得他這老兄,都住在我家了,卻從來不肯跟我們一起吃頓飯。早餐自己外邊買個饅頭草草充飢,下班也是晚餐外頭隨便吃吃才回來;他一直覺得免費住在我家打擾已經夠不好意思了,豈能得寸進尺?他就是這種人!
後來他成家,就更不敢再打擾我們了。之後他調回總行,配得北市齊東街銀行宿舍,我們就漸少來往了。間聞他為了多領些薪水,補貼家用,極力爭取外派,所以他也不辭辛勞在香港、荷蘭與英國待過相當長的時間,而嫂夫人也就擔下教養兒女與家務的工作。由於阿靠的做人處世、戰戰兢兢的戮力從公,回國後很快就擔任銀行重要據點的分行經理。又由於他的公私分明、認真執著,還當選了彰銀的工會理事長,扮演了勞資雙方的最佳潤滑劑。那年他退休,盛大退休歡送餐會裡,還特別跟彰銀董事長介紹我,竟然那次在那麼莊嚴的場合,我成了阿靠口中他「生命中的貴人」的殊榮,實在不敢當呀!
(不一樣的早安)
他總是能叫出我聽得最舒服的「源暄」,帶著土氣土氣那種腔調;我真的不是因為他煎了條美味的虱目魚,讓我吃人嘴軟,灌他迷湯。說實在的,他早告訴我他都沒看我每天的隨筆,因為他的視力早已無法看過小的字。但是他每天仍給我道早安。在怎麼千篇一律的早安中,我心裏湧起的卻是他那句,「源暄,這虱目魚是我早上才去市場買的,雖然冰箱還冰有幾條,我總覺得我要用現買的最新鮮的,做出我最拿手的煎虱目魚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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