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軒隨筆 Discovery

  轅軒隨筆20120923

Discovery

白楊木達摩

  

生活中日常器物的奧美，往往就發現在你放慢腳步那片刻。我早上蒸了冰庫取出一種市場叫「黑金剛」的饅頭，廚房裏散發濃濃一股黑糖的香味，把兒時與黑糖有關的記憶全給叫起來，例如想起用黑糖拌一碗剛從大灶鍋撈起的飯，例如用黑糖做的客家人稱「嘉吉」的年糕，那特殊的香味就整天瀰漫在你大腦，讓你一直有著一種飄渺的幸福。這樣的經驗，或許實在不值多作描寫，尤其你正在趕著上班的車上，正在會議裏討論公司裁員的計畫；但是我也想和你分享，世界上除了哥倫布的地理大發現、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屬於歷史上的大發現之外，日常生活裏的discovery，才能真正累積你對人生的熱情，哪天待飽滿充實後，它便出其不意似的引發你每天生活的樂趣。

 

分蔥

      下班時區間車都算滿擠的，然而友誼的真誠照樣能如從人群隙縫裏擠出它的光輝。

    「好久不見了，妳還上班？」並肩而坐那位半百男士先開口，他手裡還拿著一大束的蔥。

    「是呀，還在上班，每天通勤。你退休啦？」她上車剛坐下，有點驚訝。

    「退了，去年退的。今天早上一早搭火車到宜蘭一日遊，不錯玩哦！」

兩個我想不是老同事便是老同學，是一種一見如故的交談，持續又熱絡親切。

    「哦，對了，我在三星買了一把蔥，這麼大把，我們家怎麼吃也吃不

完，分一半給妳吧！」火車快到站前，那男士突然想到說。

那女士一開始說不必了，但拗不過他的好意也只好接受。連聲道謝外，還

幫他把報紙包著的蔥打開。

火車上，大家看著那男士把那束蔥分成兩半，然後用報紙重新捲好。雖然

蔥很長又還有一點濕，並不好分，然而即使手有多笨拙，整車乘客看到的

是男士那顆心，散發友情的溫暖。

橋

梅利史翠普Meryl Streep〈網路〉

  

       電視裡的電影頻道，是有時懶得出門待在家裡的好消遣。最近放的《麥迪遜之橋》我就迷迷糊糊不知看了幾遍，反正從來就沒頭沒尾的看，一點也不在乎，彷彿只要看到了梅利史翠普Meryl Streep在銀幕上，就放心了，放心這片應不會甚麼大爛片吧。我從她的《法國中尉的女人》就被她收編，成為她的fans，甚至更準確一點，admirer。

      話說回來講到麥迪遜那橋，我最近一次才發現電影原名《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那橋可是有加s的，可見就是指麥迪遜郡內所有的橋，而非專指電影主景的羅斯曼橋囉。可能導演也是男主角的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認為，故事本就緣於他受雇於國家地理雜誌，前往愛荷華州拍攝一些有特殊歷史文化的遮棚橋（covered bridges），並非特指某一座橋。我們往往沉醉於唯美的羅曼蒂克劇情，其他的因此就疏忽了。

      我最近去了一趟嘉義，回程特地去看了西螺大橋，成全了近幾年都不能完成的一樁心願。童年少年的記憶，總是要藉助一股「驗證」的衝動，企圖探其真假、是否真實完美如初，來安頓自己的心靈深處。這有時還真要命，不做你會難過，然而要做你卻耗時費力，正如我還一直想去美國新英格蘭看看《湖濱散記》作者梭羅所描繪那華騰湖（Walden）一般。

     竣工紀念碑寫著這西螺大橋還是當時亞洲第一大橋，長度僅次於舊金山大橋呢？很難相信民國三十幾年台灣就開始有如此規模的大橋，也幸好地方文史工作團體與政府達成共識，保留了這座有歷史紀念價值的橋，聽說當初新的溪州大橋建成後，差點以「交通妨礙甚多」給拆了。這橋除有保衛鄉土，免於洪水氾濫侵害的功勞，有台灣南北交通的功勞，橋面的小鐵路也記載台灣糖業的發展，更有日本殖民的歷史與二戰的痕跡，而現在它斑駁的外型，腐鏽的橫豎雜亂鋼鐵，橋下的狹隘水面與沙洲，荒煙漫草中正完整的以原貌訴說它的歷史。


        

點主

    

「點主」是台灣民間喪禮告別式過程之一，請地方上社會賢達，替過世者神主牌開光，為後代子孫求吉運的一種儀式。長男背著神主牌，各孝男著麻衣雙手牽於背後，跪向吉利方位，「點主官」站於後執一新筆（稱文昌筆），沾上硃砂（以前用雄雞鮮血），向天指去，然後執於孝男前要每人用力「哈」一口氣，一面動作一面念道有如「子孫興旺萬年享，世代榮華萬萬年」等等，每念完一句，便要問孝家「有無哦？」，孝眷即刻大聲回以「有哦！」，於後點主官在神主牌上的「王」字點朱為「主」，毛筆用力一擲即告完成，孝男便匍匐前進於點主官前磕頭道謝。

     本來點主儀式台灣各地、閩客習俗皆而有之，原先尚只在墳地棺槨落墓時，以道士或和尚為之，隨社會文化演變漸漸而改在告別奠禮行之，有記載現以台灣南部台南嘉義沿海一帶保留此儀式者為多。不管儀式如何變化，又在什麼地方保留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那孝男一一用力哈氣，用力答有，在在顯示了中國傳統文化「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深刻意涵。

    我參加同學尊翁告別式，特別長途驅車前往嘉義六腳致意。一為懷念師專五年宿舍上下舖之情誼，更為同學任我故鄉小學校長八年，感其建樹良多，造福同為沿海貧窮落後的鄉梓桃園觀音，特以為記。

晨間散步

我清晨習於早起，隨著住家附近小路巷子走路散步。這時起來運動者以老年人居多，當中又以婦女居多，而年長男性每每見於寺廟或土地公廟，或打掃擦拭洗滌，或談論，或看報，不一而足。通常他們談的不外乎報紙上的社會新聞事件。

有一天早上路過健行路福德宮，大吃一驚，因為我聽到他們竟然在講釣魚台。我就好奇停下腳步，聽聽他們到底講什麼內容。有一位說，釣魚台本來就是我們的，日本人來亂的。又有一位接著說，我們的總統馬英九，甚麼事都不敢做，只會每天叫叫叫。ㄟ，不管他們說什麼，這不錯ㄋㄟ，講國家大事呢！不容易。所以大家以後就不能再說老百姓，尤其「老灰呀」，甚麼都不懂。哪天我聽到他們講美國大選、歐盟經濟、梅克爾、或甚至普丁，才會教人真正吃了個大驚。

我倒認為和擔心現代的年輕人，才是對國家或國際較冷漠的一群。他們有太多的誘惑又太少的危機意識。你看現在的媒體報導的東西，多少就反映這一代年輕人真正關心、在乎的是甚麼。綜藝節目、美食旅遊、美容、交友、3C 產品等等，幾乎快要把他們的大腦都塞爆了。

我在中原大學校園走路，看到的情景就完全大異其趣了。他們早起運動都以團體方式進行，練氣功的，打球的，跳舞的，很是熱鬧，一片蓬勃煥發景象。一些較年長婦女，三三五五坐在樹下，大約都是以客家話四縣或海陸交談。有一天我靠近聽她們講甚麼。一位說她家媳婦不煮飯給她吃，都花錢買便當；又有一位說，她懷念以前醃的菜脯多麼好吃；接著一位說，奇怪某某明明是客家人，卻不講客家話。我在一旁認真聽不打擾，而她們皆無視於我的存在，從沒有減少絲毫談興。

我回家路上滿腦子思考的是，她們一輩子辛苦走過，想的說的即使有些聽了令人感傷，但莫非也只是思古之一種悠情，不勞他人操心。可貴的是她們侃侃而談的一幕，至少證明她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