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軒隨筆: 馬祖紀行　

馬祖紀行

藍眼淚(網路照片)

　約莫將要五十年前我念初中的時候，叔叔在馬祖服兵役，他要我寫信給他，而且要常常寫。那時我尚不能體會「家書抵萬金」，總記得拿起筆來就是「南竿郵政」，對南竿是什麼地方好奇極了。

初到馬祖

後來我當兵雖然沒抽到「金馬獎」，卻在退伍之前部隊奉命移防馬祖，當時真是一喜一憂，高興的是終於可到好奇已久的地方了，但另一方面卻擔心戰地前線會不會與敵軍短兵相接呀，沒料營長卻在此時下令要我留守待退，這馬祖便在四十年後再見了。

戰地風情

這一次，要不是網路傳出馬祖海岸絢麗的「藍眼淚」照片，攝友一陣起哄前往，有沒那股勁了也難說。我以前任教學校有位來自緬甸的同事，每回見面總愛開玩笑地說句英文“Curiosity kills cats.”，我腦海這時便全想到他親切、熱誠，又有點靦腆地說出的這句話。原來都是好奇心作祟。　

閩東建築

　　初來馬祖內心總有一股壓不住的興奮，從基隆搭台馬輪夜發，約九小時的航程就抵達馬祖福澳港。薄霧籠罩下的港口，晨曦在海面映出粼粼波光，一片寧靜外尚有一點詩意，沒想到戰地前線迎接我們，竟也能擺出如此優雅姿態，的確是大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了。

解救大陸同胞

客輪穿過台灣海峽，同時也穿過黑夜，沒有碰到什麼大風浪，也沒找到盼望的夜空星光，有的只是呆板沉重的馬達聲，與習習海風吹起的全身寒意。

四維落日

獨自倚在甲板欄杆遠望漆黑的空蕩海面，先是想到韓國「歲月號」的慘重船難，當然也沒絲毫能忘記震驚中外，發生在６５年前的「太平輪」船難，是怎樣在這般黑夜、這般星空下，沉沒在相同的海底之下，而驚恐的旅客又是怎樣在黑暗冰冷的海水中哀號。

　　　　

國土最北

馬祖位於台灣海峽的西北方，屬於我國福建省連江縣，面積約３０平方公里，比我想像大得太多了。由於去過的台灣離島除金門澎湖外，蘭嶼、綠島都不大，以為馬祖也應如是，這回錯得離譜但也錯得高興；大總比小好是不？有較豐富的自然資源，有較多元的人文歷史，對於遠來的觀光客總不致虛了此行。

馬祖產酒

基本上，馬祖由南竿、北竿、西引、東引、高登、大坵、小坵、東莒、西莒、亮島等十幾個主要島嶼，和其他２６個島礁組成，大部為花崗岩地質，海岸陡峭，島嶼大多狹小不平，不適人居。

古早店家

民國３８年以來一直扮演著前哨戰備基地，民國８１年政府解除戰地政務後，才慢慢向外開放，民國８８年更劃為馬祖國家風景區，吸引了更多外地觀光客前來，加速全面解除了其神秘面紗。　

　

紅糟炒飯

一般觀光客大概選擇6到10月來到馬祖居多，光是想像中的藍天藍海，峻峭絕險的海岸，加上蔥鬱綿延的丘陵樹草，對攝影者來說就是最棒不過了。我們這時來，天候欠佳，雲霧在山海間來回飄渺，飛機航班說停就停，實在不便。同行有好多磯釣釣友，他們遠道為早以黑鯛、石雕、黑毛、條紋石斑等聞名的此邊釣場蜂擁前來。

北竿塘后沙灘

我走過一堆正談論當日漁獲的釣友，一位正坐在民宿屋前矮牆的年輕男子，好像正安慰大家，對著圍繞站著成一圈的同行說：「你們應該也知道，老遠從台灣來這邊釣魚的，十個有九個槓龜，無攏這好運啦！」。

炒淡菜或蛤貝

哇，我心裡想：「我們這次來拍『藍眼淚』的，午夜兩次摸黑潛往，十個還十個槓龜呢！」。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原來釣魚和攝影那麼相像：就是「瘋狂」兩個字。　

漂亮海岸

到馬祖，當然坑道是一定要看的。幾年前到越南參觀古芝地道，以其窄矮彎延而嘖嘖稱奇，而馬祖的坑道相反的卻以壯闊著稱，正如南竿「北海坑道」前所寫，乃「鬼斧神工，蓋世之作」。

老酒麵線

編製精美詳實的觀光手冊寫道，「坑道全靠人力一鑿一釜挖掘花崗石璧而成，當年先後出動了2個師，不分晝夜輪流施工，歷經820個工作天才完成。」而另一個在東引的「安東坑道」，其雄壯廣闊也不遑多讓，尤以入口處將近200公尺峻陡斜坡，最是震攝人心。

北海坑道

這些坑道當初皆以如何阻禦敵軍來攻設想，除可停泊小型艦艇外，多處設有指揮室、彈藥室，更有為長期抗戰著想的軍營、集會所、寢室，甚至還有養豬場等等。走在裡頭陰暗濕涼，除向當初國軍弟兄在此艱辛環境下所付出的犧牲致敬外，當一陣陣寒氣襲來，還只是覺得毛骨不禁為之悚然。　

復興中華民族

「我覺得那些死在戰火下的人真冤枉，現在大家可以坐下喝酒，那當初幹嘛打戰？」這是桑品載在他的書《小孩老人一張面孔》裏寫道。他12歲就隨軍隊來台，與父母家人失聯，於船隻靠岸基隆港後，無人照應在街頭流浪3個月，經好心人協助後來成了幼年兵。

八八坑道

另一本由國史館出版的《傷痕血淚》裡，有多少台籍青年當初被「祖國」徵召對抗日軍、或參予國共戰爭被俘，又反而被迫對抗國軍的，他們甚至有幸返台，卻因而反遭白色恐怖的迫害。

光復大陸

我唯一要指出的就只是：戰爭是何其的荒謬啊！尤其海峽兩岸曾經長達七十年的對峙更是荒謬！我厭惡戰爭，它不像釣魚不像攝影，不成功下次可以再來；戰爭底下無辜的個體不成功便「成仁」，永沒有再來的機會。這些都是一些像馬奎斯在他一本著名小說《迷宮中的將軍》所描寫的一般，是「極度的權力與榮譽帶來的孤獨而衍生出來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