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軒隨筆 1.理髮的故事 2.上廁所的故事

        轅軒隨筆2011/12/19

一、理髮的故事〈一〉

    會想聊理髮，事出有因。我美國回來去理髮，給九十元外要強力硬塞給她十元當小費。「不必找，不必找」，眾目睽睽之下還推得半死，尷尬得很。因此想起兒子在美國有天去理髮，回來我問多少錢，他答四十元美金還要給十元小費，這簡直是個不得了的差距。

    這幾年只肯花一百元理髮，並不是寒酸小氣，只因為這家理髮快又老練，十分鐘就可完畢了事。男生不喜歡理髮，上了年紀更不喜歡，每次都是忍無可忍才去。我很愛這位年過半百的老闆娘女師傅，貪圖的不是美色而是她的快手快腳。然而我最喜歡的是她會講她的人生故事，例如講她小姐時候就隻身從南部到北投理髮，賺了不少錢，講她變調的婚姻，「ㄟ被阮那口ㄤ害死，」在這句無奈的口頭禪後總接著一段一段辛酸，後悔不聽媽媽的話嫁給已拿錢來提親的外省老芋。老公聽她說好喝酒又好賭，最後外頭還黏上個小三，害得她理髮之餘常要抽空包計程車去抓猴。印象中她描寫得最傳神的事，是有次家裡做拜拜「那口ㄤ」大宴賓客，客人散了外燴的進門收錢，他卻躲在房間不肯出來。

    顯然老闆娘人生是有點滄桑，但坎坷日子也陶鑄了堅強。兩個孩子已拉拔成家立業了，「那口ㄤ」幾年前也因猛爆性肝炎走了，在守護這個家辛勤工作之餘，我想她的故事應該不會結束。你知道嗎，下次希望聽到的是在她那掛在嘴邊的「那口ㄤ」裡隱藏的細密情思，我有把握聽到，因為我已隱隱探得那一絲絲一縷縷，傳統女人對丈夫不捨的愛。

 

二、上廁所的故事〈一〉  
  

    說到上廁所，真是「一肚子大便」，因為總讓我想起一堆一堆不唯美的往事，還好也伴隨一些常讓我想到便要發笑的軼事，尚能平衡心裡感受，安頓愉快與不愉快的複雜經驗。

    小時我們鄉下的大糞坑，有大約十幾個平方米大，現在想起來真是嚇人。一個人去你害怕，怕老鼠更怕掉下去，如家人一起來總還是尷尬；人家說快樂的童年，我光憑這痛苦的經驗就快樂不起來。上成功嶺時，軍隊的廁所沒頂沒門，阿兵哥一個一個蹲在以水泥砌成的筆直堅硬溝上，早上起來趕早點名，還得用搶的。再勇健的肛門，全也都染上了痔瘡，慘叫哀嚎自此誰也顧不了避諱。

    有幸託得現代生活之便，過了一二十年「有尊嚴」的日子後，沒想到幾趟大陸觀光，卻重演了歷史。十幾年前，滿懷欣奮去黃山旅遊，一下飛機到機場廁所，竟然也是無頂無門，不能置信又嘆為觀止。後來去絲路，遭遇更慘，一路上沒幾間公廁，即使有也是簡陋無比。一團教育界遊客，管不得校長主任或老師部屬，大家一排排蹲在黑粗木頭架起的大毛坑上，只聽到叮咚叮咚有如青蛙跳下水的聲音，時急時緩此起彼落，兩腿小心蹲好兩眼直視屏住聲息，或抱頭或托腮，回憶那情景，只有「悽慘」兩字可堪形容。我看一篇＜絲路無處不方便＞ 文章，說在絲路上廁所，兩腿要張開一點、屁股要抬高一點，前者免濕了褲子，後者以免扎到刺或彈到汙水，這真是人間煉獄了。最慘最慘的一次，也是我最同情與難過的一次是，原本絲路旅行巴士路邊一停，男左女右各找好掩護即可方便，一回同車有位女遊客竟不意跑入我們男生視線，眼見白白嫩嫩一大片，她驚嚇過度手裡還拿著遮掩的傘大叫「不是我！不是我！」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花容失色與魂不附身，更瞭解什麼叫語無倫次。

    然而我們男人也有吃瘪的時候。不記得是在哪個學校服務的時候，男老師廁所蹲式馬桶邊牆壁上，一天貼有一張佈告，「你在如廁大號時，請不要外溢， 如果不慎，有水管可接水沖洗。高貴的情操，總在人不易看見的地方展現」云云。貼者狠，就挑那你蹲好眼睛正前方，閃也沒得閃。就在那天之後，我發現大家都不敢再用那間廁所了；更令人好奇的是，也沒任何一位男老師談起，這也是我最體會什麼叫「啞巴吃黃蓮」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