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 軒 隨 筆2011/12/30
ㄧ、理髮的故事〈之二〉
我幾年前的理髮師傅姓蔡,是一位道道地地的客家人。五十幾歲,矮胖的身材,留著ㄧ頭半白的長髮,亂中有序,常一身相當有特色的衣著,讓人看了有幾分藝術家不修邊幅的味道。他治家嚴謹,子女各有正當職業,有當軍人的有當老師的也有當會計師的。不算很大的客廳,除了充當家庭理髮使用外,也就當作全家主要起居之用,多少尚洋溢ㄧ些家庭的歡樂。
我喜歡在這理髮的原因,主要還是喜歡聽他講故事。他的故事很勁爆,例如在部隊的兒子受到委屈,他直接找上司令官,司令官把師長營長連長全找來,當他的面狠刮了ㄧ頓,給足面子;又當初出道不久即擁有幾間理容院,聽說有以某立委為主的黑道集團來搗蛋,他立要洪門兄弟去砸那立委的門,大哥率了三四百名兄弟,手持衝鋒槍、手槍,掃了幾百發子彈,嚇得那立委噤若寒蟬,尿屎直流。又有一次說去警局,竟然為的是要銷毀警方平日蒐集他的文件紀錄。他一踏進警局,趁值班警員上廁所,就「說時遲,那時快,打火機ㄧ點,把檔案燒得一乾二淨。」他得意地說。
有次理髮適值縣長選舉完畢,他說某縣長這次當選,完全是他獻策與操盤,當選後第一通電話就打給他表達謝意;更「近爆」的是,回憶將近二十年前,蔣經國要幹掉江南,本是先叫他去執行這任務的,剛好有事,也就由別人代理。他邊剪著髮,邊講得活龍活現,我則聽得津津有味。而他太太一直都坐在旁邊,我好奇她如何能百聽不厭。
在這樣的店理髮,時間過得比光陰還快,剛聽得入神,理髮師手裡已拿了剃刀,準備在你的雙鬢做最後的打點,當銳利冰冷的刀面劃落你的髮角,此刻你ㄧ時驚覺,倉促收拾早已隨著故事飛走的心。
後來我離開了這家「驚奇之旅」理髮店,因為他家的門常關著沒做生意。哪天說不定逛夜市碰到他,正是大夥圍觀著的那位正說得來勁的「鐵板快書」。
二、上廁所〈之二〉
「道在屎溺」,這是莊子在〈知北篇〉講的,意指人生沒必要刻意遵循甚麼大道理,最後總歸不過有如生活細末芝麻小事而已;做人處世不必ㄧ味講究大學問,存乎ㄧ心即可。
幫人家處理善後,台灣民間有句較粗俗的說法「擦屁股」,其實滿貼切到位。提到擦屁股,也是說來話長。我們小時候同學上廁所擦屁股用得「道具」大同小異,竹片、稻草、樹葉,甚至瓦礫、石頭,無奇不有,如有不同大概只是各村莊因襲的習慣有別而已,基本上簡陋又毫無衛生可言,反正都是就地取材,有些石頭還可清洗後再用,倒是非常環保。現在大家使用免痔馬桶,回想那時我們的「大無畏肛門」,真還難免ㄧ陣稀噓。
不過說到這檔事,光講我朋友Sam就有ㄧ籮筐笑話。他老兄久居國外,回來台灣非要大吃特吃不可,簡直到冥頑不靈、屢勸不聽的地步,也因為都吃撐了,每到加油站就要大號,而我開車碰到加油站竟也自動會靠邊停車,體貼說聲「要ㄜ屎嗎?」。他每每如獲至寶、載欣載奔衝向前去。有次廁所裡頭沒紙,他就狂喊我的名字,叫得聲嘶力竭待我把ㄧ包衛生紙空投過去。有次在美國我們開車橫跨內華達沙漠,他老兄習慣在草叢裡拉野屎,有時我懶得理他讓他一個人下車處理,他有時根本不帶紙,回來我問怎麼弄,他就有ㄧ句沒ㄧ句答到,「怎麼弄?我ㄜ好的時候,突有野兔奔來,恰巧胯下經過。乾淨俐落,溫暖柔滑,舒服極了」。
我那位「長兄如父」、幫我按摩經脈調理氣血的好友,每次都直剌剌問我「大便軟還是硬?」,我每次打馬虎眼,答「很好」或「還不錯」呼攏過去,但是他有時並不放過我,要我擦屁股就用ㄧ張紙,說要用它來評斷大便的軟硬度。天呀!我是ㄧ拉ㄧ大疊那種的人,看他扔在廁所垃圾桶的衛生紙,ㄧ張張摺得工整方正,四四方方一塊,像極小學時治療砂眼後裹蓋眼睛的棉花布,看了便不覺肅然起敬。
這樣的糗事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再下去就如台語俗諺「用西瓜皮拭尻川」──沒完沒了了,但望「雞屎落土亦有三寸煙」,還有一點點能討大家歡心,博君一笑。新年期間,這樣的事講太多不好,玷污大家清靜與奮進的心,是為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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