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舅或表哥,他們乃耕田樵採之輩,來做人客卻是慷慨有禮義,賓主之際只覺人世有這樣好。又有經商的親友,不如此親熱,倒是條達灑脫,他們是來去杭州上海路過胡村,進來望望我們。這樣的人客來時,是外面的天下世界也都來到堂前了。」
「我父親的豁達慷慨是古詩十九首裡的,古詩十九首多是蕩子蕩婦之作,但真有人世的貞親。是這樣貞親的人世,不可以有奇蹟與夢想,卻尋常的歲月裡亦有梅花消息,尋常人家的屋簷上亦有喜鵲叫。」「母親教我剪桑葉,要照她的樣一把理齊了剪得細,因為烏毛蠶還嘴巴小。她教我溪邊洗白菜,要挖開菜瓣 洗得乾淨,上山採茶,要採乾淨了一枝纔又攀另一枝來採。我這樣做事時,母親待我像小人客,見我做錯了她亦只是笑起來,但亦從來不誇獎。」
「我不搶官做,但我喜愛官人的貴氣。中國民間有幾樁貴氣事兒,新郎新娘是貴人,新女婿到丈人家,外甥到娘舅家,皆是貴賓,做官在人前的貴氣亦是像這樣的居於其位,而非權力或架子,做新郎新娘是不曾習慣的,做官亦寧是不熟練的好。」
「桃花扇裡侯方域與麗娘,兵荒馬亂中失散,在山寺打醮,不意於人叢中又相見了,當下驚喜交集,卻被那高僧一喝,『佛地無男女情緣,』仍舊不得團圓。我與小周亦只是善男信女在龍華會上,各人自身清好。還有愛玲,我與她亦不過像金童玉女,到底花開水流兩無情。」
「我於女人,與其說是愛,毋寧說是知。中國人原來是這樣理知的一個民族,紅樓夢裏林黛玉亦說的是,『黃金萬兩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却不說是真心愛我的人一個也難求。情有遷異,緣有盡時,而相知則可如新,雖仳離訣了的兩人亦彼此相敬重,愛惜之心不改。人世的事,其是百年亦何短,寸陰亦何長。」
「做茶道時只是親與敬,不可以有愛欲,不可以是生命的迫力感或感覺派云云。不可以是喜怒哀樂,不可以是意見議論。從來打天下的人,最要從感情與意見的末梢走了出來,乃至走在天的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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