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鍾書(1910~1998),江蘇無錫人,是中國有名的學問家。他的《圍城》一書,名聞遐邇。他的文章很多人都覺得有點深奧,例如《管錐篇》,就是他以中國古典文學為主要內容,精心閱讀書寫的筆記體鉅著,一般讀者讀起來真有點困難。很多人看他引經據典,甚已達走火入魔程度,因此也有微詞。他太太楊絳(1911~2016)不同,所寫散文平易近人,感情真摯豐富,例如《洗澡》、《我們仨》、《幹校六記》等等都好看。這對老夫老妻一生互敬互愛,是長久以來頗為文壇羨慕的作家。
錢鍾書「做學問」一輩子,他對文學的理論、理想自有他嚴格的看法。他在一篇「中國的固有文學批評的一個特點」(收錄於《寫在人生邊上的邊上》,講文藝文學講的很有見地,立論雖高,引證譬喻尚稱深入淺出,是談文藝很好的一篇文章。茲抄錄如下,供大家思考一下,也許以後碰到自己要提筆為文時,能夠抓住一些精神準則。
「顧爾蒙(Remy de Gourmont, 1958~1915,,是一位法國詩人,也是文學評論家。他認為文章是生理作用的產物,健康、飲食、居住以及其他生命機能,都能影響到文章。西洋文評所謂精神(spirit),切不可望文生義,以為等於我們所謂的神魄,它跟文字(letter)相對。譬如說《失樂園》(英國約翰 米爾頓17世紀詩,描寫人類的墮落,超過一萬行的長詩)一詩字面上讚揚上帝,而真精神(in spirit)卻是主張個人主義,同情魔鬼。
活人的美跟塑像的美有一分別,塑像只有「姿」,沒有「態」。
體貌是外表,性格是內容。表情就是我們所說的文章風格(style)。西洋人喚文藝鑒賞力為taste,就是從味覺和觸覺上推類的名詞。人類最初把自己沁透了世界,把心鑽進了物,建設了範籌概念,這許多概念慢慢地變硬變定,失掉本來的人性,彷彿魚化了石。
要像個上等文明人,須先從學問心術上修養起,絕非不學無術,穿了「燕尾巴」衣服(swallow tail),喝著「鷄尾巴」酒(cocktail),便保得住狐狸尾巴不顯出野蠻原形的。」
這便是原汁原味的錢鍾書筆調,說他曲高和寡的人很多,他卻在做學問的路上,一點也不肯迷糊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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